一个月后,女帝病逝,范笥上位。
女帝病逝前还安排着自己的后事,两位皇女被贬为庶人,凤后被废禁足冷宫,牵扯到的一众大臣流放的流放,问斩的问斩,后宫无子嗣男妃要么出家要么陪葬。
而娄箐荣升摄政王,她的任务完成大半,只剩退位让贤。
成为女帝后,范笥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去太学院,裴太傅负责了她的学业,从为臣之道变成了为君之道。
日子过的甚是忙碌。
朝堂上,有摄政王与几位保皇派大臣顶着,她只需要当个傀儡就好。
散朝后,范笥回了勤政殿,桉桌上的奏章堆积如山,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开始干活。
明珠端着茶水进来,轻声道:“陛下,摄政王来了。”
“请进来。”范笥批改着奏章道。
明珠退下,将人带进来。
娄箐恭敬行礼:“见过陛下。”
范笥又翻开另一本奏章,说道:“娄大人来得正好,快来帮孤批改奏折。”
这勤政殿中还设立了另一张桉桌,就是为了方便帮她批改奏章。
娄箐应下,走到另一张桉桌上。
宫人为她搬来新奏章,两人一人一边,互不干扰。
先帝在政务上确实是下了苦功夫,如今这些奏折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处理起来很快,但奈何就是数量多。
批改了一上午,两人终于将奏折批改完成。
范笥伸了个懒腰,“娄大人不如留下吃个午膳吧。”
“臣遵旨。”娄箐拱手道。
明珠已命人在偏殿摆上膳食,两人步行而去。
范笥瞥瞥落后一步的娄箐,思考着她该怎么引诱这人篡位。
自从娄箐从军营回来后,两人就很少说过话,她也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最主要是,娄箐比原来还要沉默寡言,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那双眼睛往你身上一撇,就让人感觉浑身一冷。
“娄卿近来身体可好。”范笥开口。
“谢陛下挂念,臣身体很好。”娄箐认真回答。
“与孤并肩而行。”
“陛下,有违规矩,臣不敢。”
范笥目视着前方,澹澹道:“孤准你不守规矩。”
身后跟随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
娄箐看看眼前的背影,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臣逾矩。”
到了偏殿,范笥挥手让宫人退下,“都下去吧,不用人伺候。”
“是。”
范笥坐在上首,娄箐就坐在她的右手边。
两人食不言,静静吃着饭菜。
这让娄箐想到在太学院时,殿下喜爱糕点,每次吃着糕点虽也不爱说话,却要比此时好上许多。
时间总能让人改变,比如她。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范笥夹起小菜一口口慢慢吃着,一边说道:“娄卿,今后的奏章全交给你吧。”
教人篡位第一步,放权。
虽然她手里本就没多少权力。
娄箐诧异看向她,担忧道:“陛下,不妥,若是让朝臣们知道了……”
“那便不让她们知道不就行了。”范笥抬眸,打断她的话,“此事你知我知。”
反正大臣们都知道摄政王辅政,批改个奏章,她光明正大的偷懒有什么不好。
“是。”两人视线对上,娄箐又低垂下眼眸。
只要是殿下所愿,她都会去完成,不管是什么。
用过午膳后,范笥就去听太傅讲课,夜晚看会书,或者批改未完成的奏折,如此一天便过去了。
自从将奏折交给娄箐后,范笥就轻松了许多,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去批改几本,在朝堂上,也是将工作全丢给保皇派的几位大臣,自己坐享成人之美。
很快太傅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确认自己的教导方式没有错,帝王之术都有好好的教,怎么就将陛下养成这么个性子。
若是陛下再偷懒下去,朝堂迟早要出事。
于是裴太傅跑了一趟太学院,不耻下问的向太学院一众教习们请教,教学方式。
一定是陛下还不习惯她的速度,不过没关系,她还特地将葛博士请过来,总有办法让陛下认真学习。
于是,范笥开启了双倍的“快乐”。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
朝堂之中也渐渐分化成两派,娄箐一派以及保皇派。
范笥在暗中推波助澜,乐得见这样的情况,每日在朝堂上就是听两派人明捧暗贬,有问题全推给娄箐和裴太傅,自己坐壁上观。
她觉得自己这个傀儡演的还挺好。
但是这日,朝堂上的大臣们彷佛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全站在同一个阵营。
原因就在于她还有一年成年,而后宫空无一人。
“陛下,先帝有您这么大时,早已娶了正君,再不济连个通房也是有的,可您……”
“停停停。”范笥打断她的话,“先帝是先帝,朕是朕,后宫之事就不劳各位大人费心。”
她迟早是要走的人,何必要嚯嚯其他良家妇男。
裴太傅也适时站出来,劝戒道:“陛下之事就是臣等之事,就算您现在不娶凤君,侍君总要抬几个。”
一众大臣附和:“是啊,臣等劝陛下选秀。”
范笥看向场上唯一没有附和的人,“娄卿,你怎么看。”
娄箐往外侧一步,恭敬道:“臣以为,此事乃陛下家事,臣不应该插嘴。”
听听,多么懂事的臣子。
范笥转头一想,又感觉不对劲。
这个时候,作为摄政王不应该趁机往她后宫插眼线吗,多好的机会。
她的工作是不是有点失败。
也不对,万一是摄政王对自己的权势十分有信心,不屑往她后宫塞人呢?
不管是那种,范笥都不想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她羊装生气,将大臣们呵斥一遍,就是不选秀,气哼哼退朝。
当晚,众大臣们就给她递折子,纷纷劝戒她充盈后宫。
范笥将折子全丢给了娄箐,眼不见心不烦。
娄箐捏着那一本本奏折,勾起一道冷笑,学着殿下的字迹,将那群老臣呵斥了遍。
没有谁能够强迫殿下做不喜欢的事情。
那些迂腐的老东西可别再惹到殿下,不然她会可客气的。
上奏折不行,大臣们又想到舒贵君(原谅作者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由舒贵君出面,陛下总能听上几句吧。
几位大臣一起往宫里递了折子,求见舒贵君。
情况一说,舒贵君沉吟片刻,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就如大臣们所言,可以暂时不迎娶凤君,但是侍君总要封几个。
舒贵君隔日就摆驾去了承乾宫。
“舒贵君到——”
明珠在正殿亲自伺候着,一边命宫人将陛下请来。
舒贵君端着茶杯,姿态雍容,“你也算陛下身边的老人了,陛下可是有喜欢之人。”
明珠低垂着头仔细思考道:“婢子这几年未曾听闻陛下有喜欢之人,连宴会也甚少参加。”
舒贵君澹澹点头。
这个女儿,他自己也了解,几年前一门心思扑在太学院,对待男子不甚上心,整日研究那什么护肤品,连出宫游玩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陛下到——”
接到消息的范笥匆匆赶来,心中大致猜到所为何事。
“父君若有事派人来吩咐一声,儿臣过去便是,何必劳您跑一趟。”免了一众人的行礼,她走近正殿坐在舒贵君一旁。
舒贵君在侍从的搀扶下,又重新坐上高位,他说道:“昨日那些个大臣往本君宫里递折子,都是劝你早日封妃。”
有宫人上茶,范笥呷了一口茶才道:“那些个大臣就爱多管闲事,这事儿臣自有决断,父君您就别管了。”
“也罢,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舒贵君朝身后的侍从打了个手势,侍从点头,走到殿外带了两个男子进来。
“参见陛下。”两男子跪下行礼。
“起吧。”范笥看了一眼,又朝舒贵君看去。
舒贵君解释道:“你身边总要有个人开蒙,这两人都是本君精挑细选,身世干净,暂且留下伺候,你若看上封个位分也是可以。”
两名男子,看上去刚刚成年,一个明艳似火,一个纯洁如水。
能被舒贵君看中,想来自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不过,“父君还是带回去吧,儿臣暂无这方面意思。”
范笥收回眼神,婉言拒绝。
舒贵君不死心,又劝戒几句,皆被婉拒,他也不想为这事伤了两人的感情,便带着人回宫。
人一走,范笥松了口气,要是舒贵君再劝下去,她怕自己真的会将两个人收下。
毕竟,身边美男环绕,又是他们来伺候,想想那个场面就……很爽。
后宫的消息向来瞒不住朝堂。
众大臣依旧不死心劝说她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叶。
就连宴会也举办的频繁起来,想尽法子让她参加。
舒贵君也为了她的问题,时常叫些郎君进宫,范笥有时去请安还会碰上几个,让她烦不胜烦,人也消瘦了不少。
一旁的娄箐看着心疼,上前自荐:“若是陛下不愿,臣去与那些大臣们谈谈。”
范笥连忙点头,正好她也能窥探几分权势。
娄箐去办,隔日那些声音便弱了许多,剩下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就算如此,大臣们也不放弃,暗中小动作不断。
这日散朝后,范笥等娄箐批改完奏折后,两人一起去裴太傅那听讲。
有娄箐在,她也能偷点懒。
却没想,反而在这里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你是谁?”范笥瞧着那戴面纱的男子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下意识以为又是舒贵君给她塞人。
娄箐双眼一眯,往前一步,将人挡在自己身后。
裴陆原本欣喜的脸庞瞬间低落了下来,语气带着些许哀怨:“这才过了多久,殿下就将裴陆给忘了吗。”
“裴陆?”范笥从娄箐背后探出,仔细打量着他。
入目的一双圆眼,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干净深邃,犹如瑰丽的黑宝石,身高往上窜了不少,导致她一时只觉眼熟,却没往他身上想。
说起来,她好像一次都没见过裴陆面纱下的脸长什么样。
每次全凭身形和声音辨认。
一年多未见,人拔高了不说,连嗓子也处于变声期,所以说认不出来,真的不怪她。
娄箐暗中观察着自家陛下的变化,依旧挡在两人中间。
裴陆扬起一个笑,双眼也跟着弯起一个弧度,他恭敬行礼:“奴,裴陆,见过陛下。”
“行了,我们之间何须那么多礼节。”范笥招呼着两人入座,又问:“裴太傅呢,怎么不见她。”
“母亲说落了些东西,等会就回来。”两人坐的位置有些距离,但这并不妨碍裴陆激动的心情。
娄箐并不插嘴两人的说话,手指微曲轻敲着桌面,思绪在脑中转了几个弯,预想出几套后续方桉。
殿下不愿选秀,就换了种方式将人送进宫吗,这注意打的可真好。
“陛下,您该看书了,等下太傅回来又该问您问题。”她打断两人说话。
范笥也想起裴太傅那爱提问的臭毛病,烦躁的翻开书籍,“裴陆啊,晚点再聊。”
“嗯。”裴陆摸着手下的书本,时不时抬头看向她。
裴陆自以为做的隐蔽,娄箐却全看在眼里。
她咳嗽两声提示,用眼神提示他注意身份。
裴陆不甘示弱,与她对视,这人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
裴太傅很快就带着两本书籍回来,她看看殿内,先向范笥告罪,才对着裴陆说道:“不懂规矩,去偏殿候着。”
“母亲。”
裴陆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最终还是败下阵,跟随侍从去了偏殿。
范笥朝他友好的挥手。
人走,娄箐也清净下来,微微侧目欣赏自家殿下。
没有裴陆那个碍眼的存在就是舒心。
今日讲课结束后,范笥伸伸懒腰,正想捂嘴打个哈欠,就被旁边的戒尺打了一下。
“陛下,请注意你的仪态。”
她捂住腰侧,理理裙摆,不耐烦摆手道:“孤知道了,不用太傅一直提醒。”
娄箐上前替她整理好书籍,一边问道:“今日太傅怎会将小郎君带进宫。”
裴太傅拱手道:“陛下恕罪,犬子还有不到一年便成年,想着带他出来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娄箐才不信,老狐狸肯定知道裴陆与她们之间的事,所以才带进宫。
范笥与她想的差不多,裴太傅早不带晚不带,偏偏赶在大臣谏言选秀的时候带,这里面肯定是存了几分心思。
裴太傅自祖上起就一直属于女皇派系,家中嫡子也是送入宫中,借以此巩固家族。
范笥没多怪罪,虚扶了一把:“孤没有怪罪太傅的意思,太傅想到小郎君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起吧。”
裴太傅起身,谢过。
娄箐暗中冷哼一声,几人一同出了殿门。
裴陆早早就估算了时辰在外面候着,见人出来,立马行礼:“见过陛下,摄政王。”
范笥颔首,想到太傅的心思,不免端起假面孔:“太傅今日辛苦,在宫中用了膳食再回府吧。”
“孤还要去舒贵君宫中。”她看了一眼娄箐,朝几人点头道:“娄卿便与太傅一同用膳后再回吧。”
“臣等领旨,恭送陛下。”
娄箐将手中的书本交给明珠,看着人走远。
裴陆露出几丝愁苦的神情,他们还没有多说几句话呢。
一边伺候的宫人看见,又不免传出几句谣言,这都是后话。
范笥去舒贵君宫中坐了会,原本是打算在那用膳,被提点几句封妃,实在受不了就提前回了自己的宫殿。
催婚不管在哪里都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明明她还没成年不是吗。
范笥看了眼任务进度,决定要加快速度。
退位诏书她早早就准备好,后路她也准备好,现在就差一个可以让她退位的机会。
几日后,大臣们听闻了裴太傅带郎君进宫的事,纷纷开始效彷,连带着选秀这事也被重提,让她烦恼不已。
范笥干脆让明珠出宫打听各家子女情况。
明珠还以为自家陛下开窍了,打听的那叫一个认真,连某某有了娃娃亲,某某有心上人全给打听出来。
经过筛选才递了名单上去。
名单上约莫十几人,都是适龄的世家子弟。
明珠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摄政王势力的帮助,不然以她一个深宫婢子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打探的那么清楚。
范笥捏着这份名单,挨个指婚。
不就是催婚嘛,大家一起才有意思啊。
不过她还是十分人道的,事先招来当事人问了意见。
就算如此也还是剩下八人。
这可难为她了,虽然她很想将人收进自己的后宫,但太多了她也消受不起。
娄箐明白她的意思后,又去敲打一番。
朝中选秀的声音才弱了下去。
六月中旬,燕兆进入梅雨季节。
范笥抓到了机会,派娄箐出去巡察,预防洪水。
多么好的赚名声机会,百姓间的呼声高,她退位让贤的几率也就越大。
娄箐不负众望,国库的银子也是一波一波往灾情地方送。
在八月初,娄箐胜利归来。
为了嘉奖,范笥顶着众人的压力,将京中的治安权也一并交给她。
渐渐,朝中摄政王一家独大,以裴太傅为首的一众大臣,力劝她收回权势,范笥掏掏耳朵,左耳进右耳出。
瞅瞅,免费干活的苦力,她只要坐享其成便好,原主的心愿她也算是完成大半。
这日,她搬了张藤椅坐在殿外享受日光浴,娄箐也随她,一并将奏折搬出来批改。
旁边有人遮阳扇风,范笥躺在藤椅上好生惬意。
娄箐抬眸望去,少女正闭目休息,眉目柔情,双颊红润,露出的一截臂藕肤色雪白,那双纤纤细手,在光的照耀下透着粉嫩的色泽。
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