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

大理寺监牢内，只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不明的让整个牢房有些隐隐绰绰的有些看不清。几个狱卒围在火堆旁一边闲聊，一边喝着小酒暖身，顿时有些醉意昏昏欲睡，牢房的门却突然从外面打开。

一阵寒风挂了进来，吹得灯火忽明忽暗，也让监牢之中更加阴冷森然，同时也惊动了几个正在打盹的狱卒。

“什么人？”

自从郎子安上任做大理寺少卿之后，看管监牢的狱卒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事，生怕被郎大人抓到把柄，几个狱卒纷纷拔刀看着门外厉声喝道。

片刻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当先的正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郎子安。他一身墨黑锦衣，黑色的长发用玉冠束着，棱角分明的脸上端的是冷漠森然，让人一看为之胆颤。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矮了许多的人，那人大半个身子隐藏在厚重的狐裘披风和郎子安身后的阴影中，让人看不起样貌。

几个狱卒见到来人是郎子安后，连忙将刀收回刀鞘，匆忙向着郎子安行礼。“见过郎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郎子安扫了一眼四周，眼神微动，冷漠问道：“你们在此饮酒？”他说话时没有任何表情，但话语中的冷意却让众人无端打了一颤，几个人的头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郎大人你别误会，兄弟几个是因为天气冷喝点酒暖暖身子，绝对不会喝醉耽误正事儿的，郎大人可要明鉴啊。”

郎子安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几人，就在将他们看得心惊胆战，快忍不住求饶的时候，突然移开了目光，开口问道：“孙天正这几日如何了？可还有叫冤？”

众狱卒送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狱卒连忙回道：“回大人，他这几日天天叫唤着有人冤枉他，疯疯癫癫的不停嚷着说要杀了什么人，小的怕他伤了其他的犯人，也怕他疯癫自杀，所以将他关在了最里面的牢房，仔细锁了起来，昨天又开始闹绝食不肯吃饭了，小的没办法只好想了些非常手段伺候他进食，还请大人不要怪罪小人。”

郎子安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几人要留意些，千万别让他自尽，也不能让外面的人动了什么手脚，不然出了何事，皇上怪罪下来整个大理寺都得遭殃。”

几名狱卒连忙应是。

“本官今夜奉皇上之命前来询问桉情，将孙天正牢房的钥匙给我，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狱卒的头不敢多问，从腰间取下钥匙递给了郎子安，然后郎子安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带着身后的人朝着里面走去。

等到郎子安两人走远后，几个狱卒才松了一口气，“这郎大人不说话时一双冷眼看着你，可真够吓人的，我刚才差点吓得尿裤子了。”一名年纪娇小的狱卒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

其他几人也是心有余季，郎子安冷面阎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每次只要郎子安冷脸往那一站，那一双眼睛扫过来就能吓死胆子小的，实在是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看人太过瘆人，好似被死人盯着一样，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头儿，你说郎大人为什么这么晚还来审桉，还带着人来，那人到底是谁啊？”一狱卒好奇的问道。

“是啊，头儿，你见过那人么？我怎么瞧着好像没见过。”

“那人整个人藏在披风里，你火眼金睛啊？还你瞧着眼生，你看得见吗？”

“头儿，郎大人带着这样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深夜审桉，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闭嘴，郎大人是大理寺少卿，这大理寺是他的地盘，他想什么时候审桉带什么人轮得到你们管吗？”几个狱卒的头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压低声音怒斥道：“而且，老子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该打听的别问，小心脑袋不保，可别怪老子没有提醒过你们。”

他在大理寺当了十几年的狱卒，见了太多因为好奇丢了小命的人，早就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上面的人怎么行事不是他们这等小喽喽该去过问的。

其他几人齐齐缩了缩脖子，全都去做自己的事情，那头头则是守在外面，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去关心牢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郎子安带着人一路往最深处的牢房走去，到了牢房前面，就看到了锁在木架上的孙天正。

孙天正此时低着头，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他双手双脚都被锁在铁链上，整个人动弹不得，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使他十分不适应，手腕和脚腕处早已是斑斑血迹，彷佛可以看到他挣扎的样子。

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肩上，背上，胸前满是缕缕红痕，有些已经结痂。往常看着威风凛凛的兵部尚书此时却苍老了许多，看着好不狼狈。

郎子安打开牢门的声音惊动了孙天正，他缓缓抬起低垂的头，当看到来人是郎子安后，眼里的光熄灭又再次垂下了头。

“我想跟他单独聊聊。”徐挽歌澹澹说道。

“好，不过你小心点，有事叫我就行。”

徐挽歌点点头，郎子安细细看了徐挽歌一眼而后退了出去，将牢房留给了徐挽歌和孙天正两人。

徐挽歌在郎子安走后，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孙天正一尺之外，冷寒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他身上受伤的地方，最后停在了他半垂的头上。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默的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刺骨的寒意，思绪却飘到了那天皑皑白雪上的殷红，还有孙天正嘲讽挑衅的对着她展示他的佩剑上所染上的祖父的鲜血。她永远忘不了那抹红，忘不了此人对着她小人得志的嘴脸!

孙天正心灰意冷的半垂着头，被她刺骨的寒意看得心里一冷，抬头看向徐挽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对着徐挽歌陌生的面容，还有那冻彻人心的寒凉笑意，无端的竟是觉得全身一冷，下意识的想要抱紧身体，却发现手被束缚着，动弹不了，在空寂的牢房里徒增了铁链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