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二人一直相处至十点，这是医院规定的病号休息时间，谁都不能例外的必须休息了，而护士和护工的工作则会由机器人接管，在这里，夜晚的病人会带上特质的头套，机器人则通过头套发出脉冲干扰波，直接将病人催眠入睡，并藉由头套收集病人的生理指标，进行分析和干预。

但在今晚，他在朱颖给自己戴上头套的同时，假装左手无疑触碰到朱颖的手臂，而朱颖自然是害羞得赶快抽回自己的双手，害羞得不行，他趁机继续自己继续戴好头套，朱颖看已经戴好，自然没再整理，便关上大灯，仅留有几盏泛着星光的地灯，然后启动机器人开关，天棚上的吊顶赫然从中间收进四块盖板，从中向下伸出四条机械臂，每个机械臂前段都有数据感应器和操作手，机械臂辅一到位，约莫半分钟时间，他本是睁开的眼睛已完全合上，口鼻中亦传出阵阵微弱的鼾声；朱颖看着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他，也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她默默走到床头，凝视着熟睡的他，轻抚了一下之后默默的说“其实我……，还是说不出口！”

朱颖走至大门，提起装着今晚餐盒的口袋，按下开门开关，气动门呲地一声打开，站在门口的朱颖再次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他，走廊的灯光刚好照射在他的脸盘上，那沉睡的脸上似有太多心事和纠葛，总有一团阴云密布似的。

听到气动门呲地一声再次关上，床上的他猛地坐起，悬在半空的四条机械臂，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反而是刚才还亮着的绿色指示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连待机状态的黄灯和故障红灯也都没有一个亮起。走到床边，他从裤兜中拿出呼叫器，屏幕并未点亮，他在手中拿着呼叫器，匆匆开机，就在屏幕亮起的一刻，他把头抬起，望着窗外，从他的窗口正好可以看向医院后门，那里是医院的后花园，花园之外，有两条几乎平行医院围墙的街道，此刻正灯火通明，那里就是夜市。

人类是个享乐主义的种群，无论在何时，没事的诱惑都是无法抵挡的，那里本是

医院的扩建用地，再外侧则是医院职工的宿舍，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医院的一些职工家属就把炒锅搬到空地上来售卖，这西1基地内住院看病的非官即富，即便生了病，也是前呼后拥的跟了一大帮人前来，就算轮换，每天还是有不少只是探望的人前来，而这医院的选址也是极其隐蔽，若要出发前往最近的生活基地，最少也得一个多小时。虽然医院也有食堂，但是这帮政要富商在战前嘴巴早已油腻不行，现在又如何干受平静寡淡之菜内，虽这夜市刚形成的时候，医院和政府取缔过几次，但是因为政府内人员也确实体会过便利，且经营者多和院内某人有着关系，所以也就没有强硬，逐渐，取缔行为变成了卫生检查，这夜市也就成了默许的存在。绿灯一开，就是大肆发展的好机会，如今看来，这夜市已从简单的推车炉罩遮阳棚，改头换面成了幢幢小洋楼，楼外院子内是兴旺的室外拍档，楼内则是包厢。有些看到商机的人，率先利用反重力技术，在最开始的洋楼之上又重上若干层的建筑物，俨然开起了客房，无论是需要常住照看病人，还是酒过三巡无力回家之人，至少有了可居之所，再之后的酒吧、歌房更是雨后春笋般地从地表生出，来到这里，谁都不会回忆起第一次大冲击的惨状，这里的灯红酒绿也成了麻痹众人的好去处。

他看着那一片灯红酒绿之地，略有些伤心，回想起自己这十年，独身一身，目的是报仇雪恨，目的是捍卫这个包含自己全部感情的星球，目的是让自己仅存的回忆能有地方祭奠，可是眼前的一切，他甚是无法接受，第二次冲击，蒂娜受到重创，至今也未出现在自己面前，每当问起，周遭人也都是含糊其辞的回答着，虽然自己焦急，但是因不在岗位，医院内不便联系和查证，所以放弃。十年前的一战，则彻底终结她曾经最珍视的三个女人。但是眼下的人类却在第二次大冲击发生不到一月时间内，还在纵情享乐，自己为了这个种族做出的努力到底值得么？

从窗边退回到床尾，他默默坐下，双脚悬在空中，

只直直盯着街上的灯火闪烁。拿起手中的呼叫器，拨通了黄柏的号码。

呼叫器里传来一声极不耐烦的应答“喂，大哥，现在都几点了，你还打电话，明天说不行啊？……”

“等等，是章总啊，您出院了吗？不好意思，我刚才不知道是您，您有什么事？”

“还没把我忘了，不错了，赶快清醒一下，有点私事想要你帮我查查。”

“您说，只要是我能查到的都可以！”黄柏毫不犹豫的应着，他是当年在他研究院里的老部下，当时就是网络技术服务部的骨干人员，第一次冲击时幸免于难，战后因为章总和蒂娜的提携，如今在“东部1号”基地的网络安全处担任一个科长的职务。听着那第一句话的口气，真是今非昔比，有了官脾气了。

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帮我查一个网络名称叫“凡尘”的人，从出生到现在，所有档案都要给我找出来，不用现在查，你方便的时候再查就是，但是一定要保密。”

“好的，好的，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容我问一句，您查他干嘛？而且是个网络人物，看这名字，说不定只是个生活区中的平民，指不定还等着我们发放救济过活呢，怎么会让您劳师动众的去查这么个平民呢？”一种领导的敏锐和官员的蔑视从呼叫器那头传了出来。

“黄柏，我记得十四年前，你刚入职的时候，我给你们部门说过一句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这个……时间实在太久了，我真的记不得了，章总你不便说我也不问了哈！”黄柏略显尴尬的笑了两声。

“从事保密工作的人要记住，只完成需要做的，永远别问为什么，保密级别和危险程度是直接挂钩的……”他平静地说出了十四年前拿起酒杯时给他说过的话，挂断电话后，他久久盯着那灯火辉煌的夜市不能平静，心中五味早已溢出，十年前的错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不知还要多少生命的代价，或许自己就该孑然一身，不再招惹世人，不再理会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