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吹落夜光无闲地,分开蒙雾重阶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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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敏儿正在惊疑之间,就想找个地方藏身,扭头却见柳枫掩气闭声,始终张目瞧着清潭,完全未有移开的意思。

她心中又开始疑惑,既然柳枫沉得住气,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便就不动声色,一切皆随柳枫行事。

好半天宗文灯也没出来,柳敏儿又往里看,这才晓得,原来宗文灯所指并非他们,而是与那韩壬说笑,此刻韩壬受他一激,手掌正在脸庞缓缓揉搓,一会儿工夫,褶皱就奇异的不见了,连那片飘拂的银须也被扯下。

他就像变戏法似的,又在眉头上揭去假白眉,然后整个人焕然新发,精神抖擞,已非个老者,活脱脱是一个中年汉子,目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韩壬腰杆还是挺直如枪,淡色的长袍仍然未褪,但一身隐敛的内气,却逼射人心,直让柳枫一呆,无法忽视其存在,还好未曾出去擒拿那对祖孙,否则不明敌情,岂非就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环境地形皆不利于他,何况身边还有个柳敏儿,以少敌多,已是大亏,而且柳敏儿是个女子,与那帮人相较,到底弱些。

思量来去,他都认为不能冒然行动,加上现在还另有牵挂,若与这三人纠缠,身手都非等闲可比,那天绍青与李弘冀可能就真的性命难保了。

别看柳枫有时易被激怒,爱憎都写在脸上,会导致意气用事,可他也不是看不清形势。

这韩壬虽也上了年纪,然下颌光滑洁净,没有丁点髭须的痕迹,就连脸面也很光润,仔细一看,仪表堂堂,修眉朗目,生着明珠般的眸子,很能摄人心魂,竟毫不输于天倚剑,试想年轻时,也必是个人物,且丰神冲夷,还有几分曾经的风流之相,与柳枫父亲李继岌的神采,倒可以比拟。

柳枫虽作此疑,却猜不出这人是谁,又怎肯甘心屈从于宗家,匿藏着身份过活?

他心里直纳罕,再往那边细瞅,只见韩壬高抬腿,轻落足,在水面如履平地,眨眼就旋风也似移到宗文灯跟前,与宗文灯手掌相握,亲切呼唤之余,还有些闲庭优雅之态。

对方这样的相貌和举止,哪里似个屈人之下的,平日里竟全都是伪装。

江湖人物,若得罪甚人,隐匿行迹,连姓名也一并埋藏,也很常见,柳枫暗道:这三人看来就是如此了。

宗文灯这一通指叱,韩壬也就完全不加掩饰了,连朝宗文灯感喟道:“老祖宗还是这个脾气,您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只是八年未见,老祖宗依旧这么精神气足,有当年之风范,实是可喜可贺!”

宗文灯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满意道:“你也一样,没令老夫失望,还是个喜欢欺负大姑娘的坏小子 !”

韩壬不知怎的,竟被宗文灯此语说的满脸通红,低下头不自在了片刻,道:“这……老祖宗,就别取笑我了!”说罢,长叹一口气,深望远处道:“自从归元庄现任庄主镜花仙子那件事后,我离开了那里,就改掉了以前的毛病,再也没招惹过什么姑娘了!”一言毕了,还有些扫兴。

宗文灯闻言,乐得开怀道:“是嘛,这些年了,你还怕那婆娘来找你麻烦!”

韩壬唉声叫道:“若是被她找到这里,归元庄的人势必齐齐出动!”不觉想及那群蛇,苦着脸道:“倒时,他们放出全庄的毒蛇,非把我吃了不可!”

宗楚宾在旁听了,奇怪道:“哦?还有这样的事?”言讫,又问道:“一向只知道归元庄的人时而在江湖上打听韩总管的下落,却不知你们还真有过节?究竟韩总管怎会惹上他们?”

宗文灯不免道:“还有什么,不就是风流债嘛!”

韩壬默然良久,道:“一次先父遇难重伤,我听闻归元庄的镜花仙子擅医这种内伤,就前往归元庄求助,不料我见了她之后,为她倾城的容貌所慑,难以忘怀,就在请她出山救了先父后,以偿还她的好心为由,借口住在了归元庄。当时她还是个美貌如花的少女,虽然性格泼辣,但心地极好,看出我的心思,也就没有婉拒。我就当郎有情,妾有意,终日与她吟诗作对,以友人相称,倒也安闲,住了两年,也把训蛇技艺和她的武功身法,掌握的差不多了,所以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准备找个机会,向她一诉衷肠,以解我的相思之苦。就在一天晚上趁着她熟睡,我潜入房间,以出其不意的手法点了她的穴道,只因我进庄不少时日,迟迟没有下手,她也就对我放松了警惕,很快就被我得手,与她共度了一宿……”

说到这里,他越发难忘地道:“本来可以把她灌醉,再行好事,可我没有那么做,想给她留下个美好的回忆。那晚她一直瞪着我,眼含怒意,始终也没有改变,原先我以为她至少也是对我有几分倾心的,不然就不会明知道我是个危险人物,还将我留在庄里,每日陪伴我吟风弄月。侵犯她的时候,我只当她顶多就气一会儿,然后就能够 与我握手言和,以夫妻相处,但看见她那样,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我想错了,待她手脚灵活后,定会起身杀我,洗却那夜的耻辱,那一刻我忽然就很害怕,不过既然已经做下了,也没什么可退缩的,事后我未曾给她解穴,就慌慌而逃,也不敢面对她!”

韩壬将目光放远,留恋着往事,说道:“我对不起她,后来听说她一个姑娘家没有成亲,就生了孩子,而且又终身未嫁,我就想去找她,可是她总是让人放出话说,我是个缩头乌龟,若见到我,就要将我大卸八块。我以前行迹放荡,日后渐渐也就没再放肆了,一来是失去了兴致,恐被她查出我的踪迹,二来……”

他突然就不言语了,柳枫看在眼中,明白这人八成是被镜花仙子所迷,怕再放任自己,惹镜花仙子更加不快,其实心里还想挽回,而且做下那样的事,总是羞于面对心上人。

柳枫此刻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韩壬会驱蛇伤人,原来早有归元庄的人传授,且始料未及的是,韩壬竟是此前出现在画檀山庄那女子柳娇娥的生父,这让他非常惊讶。

宗楚宾自也一阵讶异,上下延视着韩壬道:“韩总管前次以蛇对付柳枫未遂,可能会传遍江湖,岂非为你无端招来一场大祸?”

韩壬叹道:“这也是我扮作老翁的缘故,但愿镜花查不出什么,倘若查到,那就任由她处置吧!这么久了,也是时候与她解决恩怨了!”

宗楚宾连忙恭揖赔罪,又盯着韩壬道:“韩总管还是希望见她们母女一面的吧?是以内心放不下,才会在柳府宴席上冒险一试,可能不用过多久,你们就可以团聚,楚宾在此先祝你好运!”

韩壬背着手,寻思道:“我这些年安分守己啦,只望镜花不要记着前仇!”

宗文灯嗔责道:“你小子也知道收敛了,说起当年,也太不老实,捅了马蜂窝,镜花是有名的心胸狭窄,斤斤计较!”

韩壬搓着手,一面思量,心神略有恍惚,一面闷闷道:“人不风流枉少年,那时候就是看不穿!”

宗文灯面色一沉,与他搭肩说道:“藏头露尾的,劳你照顾楚宾,倒也委屈你啦!”

韩壬连忙回过神道:“老祖宗,这是何话,我被那女人追杀,那时,也正是先父的仇家寻衅,我们一家再次有难,危急中,小子承蒙老祖宗相救,这份恩德,韩壬就是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呀!如今先父逝世多年,这报恩照顾公子,属下自当义不容辞。”

宗文灯忽有所感,转面问道:“咦,听楚宾说,你后来寻到了令尊,是如何寻到的,而令尊韩荣又是怎么死的呢?”

韩壬面现戚容,四面望望道:“就在此秘窟病逝,守着那一箱箱珠宝……”言说间,走去石桌,轻轻转了转,清潭的一面石壁忽的裂开,眼前视线更阔,现出个精光辉映的石室,足有十数丈长,全是光华耀目,摆放着宝箱。

柳枫与柳敏儿被珠宝金锭之气所慑,不由齐都一怔,这岂非与韩壬刺杀柳枫时所用的宝箱一样么?

但不知道这珠宝何来,二人只道是宗家私藏,要么便从它处掠夺,一时是好奇心大起。

那边厢只见三人时而驻足看看,互相踌躇,韩壬叙说道:“五十多年前,四方大战,此地也不清净,就有和尚没饭吃,但凡庙宇,就人影稀少,渐渐上香拜神的人没了,和尚也没了,幸存的人没有香火可供奉,有的就自给自足,在外种田种菜,有的就四散而去,或盘山为盗,或受官家招募入兵,或者有和尚就提议,寻求富户化斋,于是此地也就分出两座庙宇。”

宗楚宾琢磨道:“这多半是和尚们遇到生计问题,互相争执不下。”

韩壬点点头,续道:“不错,面对门下子弟各奔东西,那掌门智仁大师与师弟们意见不合,其中有个智信和尚,素与先父为友。”

宗文灯就接话道:“但偏偏你父出自汤山九玄剑派,且生性多情,惹出不少祸端,树敌无数,被人穷追猛打,最后找不到他,都打上了汤山,以致九玄剑派到处擒拿他,他呢,就不敢回山门找师祖认罪,刚巧被智信和尚所救,两人称兄道弟。”

韩壬不待他说完,就道:“那掌门智仁大师却是一副倔脾气,不肯收留先父,其师弟智信和尚就与掌门闹翻,带了一帮弟子,在先父的资助下另立庙宇。没想到好景不长,奈何这山上与山下两家庙祝,早在先父之前,就嫌隙已久。有和尚忌妒心肠,就道先父乃穷途之人,自保尚且不及,何以有钱?智信和尚临去之时,定是偷取了原先庙里的银两,才能成事,扬言要智仁掌门清理门户,又诬蔑智信和尚杀人越货等,起先双方各自解释一番,也就是了!后来事态愈演愈烈,人穷啊,没法活下去。”

顿了顿,他续道:“智信大师升坐庙祝后,上门添备香火的人一旦增多,另一头的庙祝自然就有微词,只因两家占领一座山头,就觉得是故意不给对方活路。有天就在好事之徒的挑唆下,双方进行斗殴滋事,先父帮朋友心切,一着不慎,伤了智仁大师,智仁大师本就傲慢,看不惯先父为人,也就斗胜心上来,力战先父,死缠到底,结果当场送命。他的徒众都因此心生怨愤,先父与智信大师自也没捞着好处,当时虽将小人物击败,但也自此种下祸根,那帮小和尚明面上不是对手,就行暗招。”

宗楚宾听此变色,见韩壬不住打量四周,诧异道:“难道就是这个暗道?”

韩壬并未否认,沉吟道:“他们发现了地下有个天然溶洞,就偷偷开凿成秘窟,但工程实在太过浩大,以他们的能力,完全不行,可他们居然不怕苦累,日夜兼工,先父自觉奇怪了,因何这帮和尚如此卖力。先父知道,智信大师因掌门师兄之死,心怀愧疚,不愿同门再自相残杀,也不打算理会那帮和尚了。先父就瞒着智信大师,请来能工巧匠,也从另一面凿开秘窟,想看看那帮和尚因何这么卖力,地底下到底有何秘密。也就是这样,发现了这个秘密所在。起先在外面清潭中还放置着几箱银子,都被那帮家伙挥霍一空,当时还未察觉这大批珠宝在这里面藏着,不过他们都怀疑还有更大的宝贝,所以就不声张,拼命在秘窟里挖掘,最后引发一场大屠杀,尸体都顺着那条河飘走了……”

韩壬走到外面,遥指清潭另一头的河流,那河正通着清潭,从柳枫与柳敏儿脚下淌过,两人闻此一惊,赶忙将身缩回。

只听韩壬道:“和尚们泄露了先父身份,联合九玄剑派缉拿先父,最后智信大师只好还俗,与先父亡命天涯,没过几年,先父被九玄剑派和仇家逼得无处可去,又不愿为官,就与智信大师分别。智信大师凭着自身才干,入朝为官,而先父就被仇家所迫,与亲子分散,虽幸得老祖宗救了属下一命,但自那后,他老人家寻不见我,就悄悄回到了地下秘窟,渡过了晚年,临死之际,给智信大师送了封信,若不是见到那封信,我也难以来到此间。”

言未尽,韩壬也泪眼朦胧,有些怅然道:“原来先父再次回到这里,孤零零的,身旁也无同伴,不及年馀,就亡故了,临死前,寻到了这许多珠宝,但一个人弥留之时,也享用不了,就想留给我,可又怕智信大师获知后,将这些金银钱财都献与朝廷,所以信中言辞隐晦。直至老祖宗走了,我也没有参透。老祖宗有所不知,你一去数年,音讯全无,属下未曾参透先父的遗词,无有钱财傍身,只好与公子四处漂泊,公子便授予韩壬宗家总管之职,韩壬一直觉得公子颇有远见才能。”

宗文灯垂首沉默片时,道:“哎,十年了,想当初制服那老怪物上官于桑之后,我就想暂时避一避风波,待一切安定,回头找你们,岂料回到宗家故地,已经是一片汪洋……”

韩壬就惋惜道:“发了水患,淹死了很多人,也将附近村庄淹没,老祖宗自然找不到了,我跟公子幸免于难,就将烟霞轩迁移到别地去了,前几年也回过几次,但都不曾见老祖宗返回,想来是错过了!”

宗楚宾在旁观瞧宗文灯神态,忽然道:“爷爷,有件事,楚宾始终想不明白。”

他还未道完,宗文灯已经心明如镜,截断话道:“你是想问,到了上官府后,爷爷为何不与你相认,还要怕那祀儿?”

宗楚宾承认,发出疑问道:“如按爷爷所说,我爹还在世上,正受制于祀儿,祀儿以此要挟,不要我们祖孙相见,的确可以令爷爷有所顾忌,听命于他,而爷爷知道我是孙儿,必会注意我的行踪,那么他也就可以间接控制我,然此消息可靠吗?”

见宗文灯沉痛点首,他还是不信,又道:“楚宾不解的是,祀儿为何非要阻挠我们祖孙相见,那日当面对峙,未有机会,楚宾也无暇细想,这两天仔细揣测,越来越觉蹊跷,若他想教我们祖孙听命于他,为朱家办事,那我们是否相认,也无碍与他。”

宗文灯心念一转,陷入回忆中道:“孩子,爷爷何尝不曾这般思索过,但是亲见了你爹被他囚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密室里,才不得不信。”神情肃穆,好像在那囚室里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儿子。

宗楚宾还是疑惑道:“爷爷你当真亲眼见到我爹还健在?”

宗文灯非常肯定,宗楚宾又急着道:“那个人真是我爹么?”

宗文灯打断道:“爷爷去见时,是被蒙着眼睛,也不知是在何地,那密室也很黑,爷爷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中间隔着数十道铁闸,只是见那人披头散发,形容枯槁,样子确实是你爹的模样,爷爷当时心都乱了,就问祀儿,怎样能放你爹出那牢笼。他要爷爷依从几件事,第一件就是不得教你知晓此事,爷爷也很纳闷,就问了他,告诉你也无妨的,多个人与他联手,多份力量。他只说楚宾你傲骨铮铮,整日都想将朱家的人一网打尽,绝不会乖乖听从,嫌你是个麻烦。”

宗楚宾露出轻蔑之色,哼道:“他怕降服我不成,我反而成了他的威胁!”

宗文灯语重心长道:“楚宾啊,你本姓李名木,我们一家都是天玄剑派的后人,也是属于白衣国的,离开白衣国,爷爷正当壮年,是逃难出来的,后来爷爷隐姓埋名,又唯恐他们寻上门,对我们斩尽杀绝,就寻求死对头九玄剑派的庇护,与上官于桑那老怪物在九玄剑派学过几年技艺。但是爷爷又看不惯九玄剑派内中的奸险之徒欺负韩荣父子,救韩壬时,开罪了九玄剑派,一时失手,打死了几个同门,爷爷就成了公敌,始终不便公然露面……”

宗楚宾感慨道:“原来是这样!”

柳枫听罢才知,这宗家竟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宗文灯续道:“不然爷爷当年与上官于桑同朝为官过,也是这南唐的御前都统使,虽遭上官老头陷害,但最终未死,只要上告皇帝李璟,是可以沉冤得雪,官复原职的,爷爷因何没做,反要藏着身份,其实不光是为了偷天换日,折磨上官老头。”

宗楚宾‘哦’了一声,道:“爷爷担忧与孙儿相认,九玄剑派的仇人也会发现端倪,觉察到那个假‘上官于 桑’来路有问题?”

宗文灯诚恳道:“是啊,本来爷爷与上官于桑互换身份,将他当做我来鞭笞,就已经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九玄剑派的人也常与上官家有来往,知道那后宅关押着老怪物,是受我鞭打,若见爷爷与你行迹有异,就会感觉到不正常。你是爷爷的亲孙儿,九玄剑派的门人都知道你,也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是以爷爷就更不敢冒险了,在外人看来,你与上官家就是仇敌,爷爷只能与你保持陌生的关系,但爷爷想我的孙儿啊,就难免与你若即若离,否则也不会被那祀儿发觉,加以威逼。”

宗楚宾这才明白究竟,喃喃道:“难怪,这里面还有多种原因,挺复杂的,爷爷是怕九玄剑派得知此事,会连孙儿也一并捉去?”

宗文灯负手道是,走了两步道:“非但是九玄剑派,就是我们的老本家白衣国,也断不会轻易罢休的。爷爷本身就有顾虑,怕有所牵连,那祀儿就趁机利用,说起来,也是早年我们两家都是李唐的将领,李唐亡国后,天下大乱,曾迫不得已投靠过朱温,与朱温的儿子们拜过把兄弟,都与朱家有些渊源未清。朱家前阵子在南唐边陲起事犯境,很早就开始搜罗人手,早年你爹也是被这么骗走的,朱友贞被杀后,祀儿事败,就来上官府寻上官老头子,想要个倚靠,却不料发现老头子是我假扮的,就将计就计了!”

宗楚宾听到这里,念头一转,忽然道:“爷爷,倘然我爹已遭朱家毒手,那祀儿却反来说谎,就会极怕露陷,自然也就会想,少个人知道,被拆穿的危险也就少一分。他会不会骗我们,随便拿个人来扮成我爹的模样?他号称百变神君,易容之术堪称妙绝,与他接触过的李枫、碧霄仙子李朝,即使是当初在浍河,遇到李征及周室皇子荣,他也谎称李双白,面不改色,实已骗过了很多人。你看,此番又把天倚剑父子也骗了。他单身一人,就算有胆量面对爷爷,也肯定双拳难敌四手,他是个谨慎的人,有些事,他不一定会完全说明白,就更不会让我们正式碰面,好有机会商议对策,那时我们就会对付他。”

宗文灯与韩壬都未想到这茬,不由一愣。

韩壬大吃一惊,朝宗文灯抱揖道:“对呀,老祖宗,公子说的太对了,依我看,这件事,极有可能暗藏诡诈。”

宗文灯也吃愣不小,一愕道:“哎呀,一语惊醒梦中人,还是我们的楚宾聪明,设想周到!”

韩壬阴沉着脸,突然掣出腰间宝剑,仗着剑,恶狠狠道:“哼,这死小子害人不浅,设计引我们去杀李枫,如今我们被皇帝李璟下令全城缉捕,他断了我们的后路,我也断了他的命吧!”

他正要离去,被宗楚宾拉住,好言安慰道:“算了,韩总管,我也很想揍他一顿,但当务之急,我们却另有要事!”

韩壬性子稍有些急,一拍脑门,叫道:“哟,看我这人,差点给忘了!”

宗楚宾走去宝箱跟前,拈起一锭金子,诡笑道:“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就可以招兵买马,扩大实力,以后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管那祀儿与李枫杀个你死我活呢,他知天倚剑与柳枫势必免不了一战,还要藏住天倚剑,教柳枫与天家众人闹个天翻地覆!”

韩壬惊道:“他既要杀柳枫,这样子又是为什么?”

“先藏人,闹厉害了,难以收场,现在不是放了人么?不然你当天倚剑脱身,他那样轻松离去?”宗楚宾摆摆手道:“莫管闲事了,趁现在朱祀与柳枫等人僵持,引开了唐兵注意,要快点将这些银两运出去。”

宗文灯也有此意,就是比较踌躇该如何运出,韩壬打包票道:“老祖宗尽管放心,此事,公子早已有了吩咐,不出顿饭工夫,就有人来……”说着,伸手一指后方,随口道:“我已经在山后头发现一条密道,可以直达城外,倒时我们就从那里走。”

宗文灯讶异道:“山后还有地道?”

韩壬也不诳言,直接道:“老祖宗大概还不知道,此处秘窟,起先的建造者,是唐末一员大将淮南节度使高骈,他出身于禁军世家,曾率军破蛮兵,还与黄巢起义军多次对抗,深受唐皇恩宠,是晚唐名将。但他后来畏惧黄巢,不敢再战,就也起了异心,不曾发兵援救京师,一生功名毁于旦夕,最后被追杀时,他落难在此,身携金银珠 宝无数,又恐遭人抢夺,就引领残余数百人住在溶洞里,后将溶洞开凿,设置机关,藏下这些金银财宝,未免随行兵卒起了贪心,便用计将那些人全部杀掉。做这一切之前,他早已做了周密考虑,把银子暂时寄存在此,待它日用来东山再起,所以他早就在这密室后面挖了地道,只不过后来他被人所杀,没福享用!”

众人方才彻悟,柳枫也如梦初醒,暗忖道:“其中竟有这么一段隐情!”

宗文灯想了一会儿,捻须沉声道:“楚宾,爷爷觉得隐藏身份的最好办法,你还要再回华山派!”

宗楚宾也没奇怪,居然丝毫无惧,竟朗声道:“爷爷,我们想到一处了。”

韩壬瞠目道:“莫非疯了么,在上官府闹出那么大的事,上官倚明还是那老怪物上官于桑的亲子,虽不受老怪物喜爱,但好歹也顾念一分父子之情,这楚宾若重回华山派,他不把楚宾杀了才怪!”

他一时失惊,说话也有失检点,然凭着他照顾宗楚宾多年的情谊,祖孙二人并不会怪他,反而记着韩壬的好,认定韩壬是真心为宗家着想,才会口吐真言。

宗楚宾眉睫微展,怪怪地盯着韩壬,嘴角浮出一丝诡秘的笑意,道:“上官倚明定不会杀我,但是如果我自此消失,就或许会成为华山派的叛徒。”

韩壬面色沉重,不解道:“就算你诚意拳拳,给他表达忏悔之意,他原谅了你,也未必重用你!”

宗文灯斜眼看向孙儿,也甚神秘,脱口道:“这就要看楚宾的本事了!”

韩壬抓耳挠腮,还是有些担忧,宗文灯解释道:“我们老了,藏匿江湖,倒也没什么,楚宾不行,要做大事,必须找个靠山,暂时安身,让那些仇家统统束手无策。”

韩壬疑惑道:“可……怎么取信上官倚明呢?”

不待宗文灯开口,宗楚宾已信心满满道:“这我自有办法,何况我也有意会一会朱友珪,为家父雪耻!”

柳枫倒也不阻拦他们此举,只因他也狡诈,想及朱友珪被华山派缚走,还与他有怨未断,他也想趁乱混入华山派,当下听了三人此言,不觉嘴角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远远望着宗楚宾,暗自忖道:我与天倚剑决一胜负,生死未卜,朱家的贼子不能杀绝,有你代劳,岂不是好?

宗文灯垂下头,犹豫俄顷,摸了摸心口的伤,现出哀痛之色,但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按下了。

半响后,他注视着宗楚宾,意味深长道:“楚宾,这几个月,你陪着爷爷,莫要轻动,倒时爷爷自有良计,教你在华山派一众面前抬头做人,取信于上官倚明。”

宗楚宾倒未反对,但是上官无忧的容貌不觉浮现在眼前,他心神一失,陡然颤了一颤。

宗文灯眼睛就像鹰一般敏锐,刹那间就发现宗楚宾走神了,在旁叮嘱道:“楚宾,你要谨记,为爷爷扬眉吐气,教天下人都认识我们宗家,敬重我们,把强敌都打倒,所以你要不断地学各门各派的武功,爷爷就在暗地里研究各家精锐之师,有何优缺。这一辈子,爷爷的全部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可千万别教爷爷失望。天下女人多的是,一个上官无忧算什么,等你成功的时候,会有成百上千的女人簇拥着你,明白吗?”

宗楚宾游弋不定,只同意宗文灯前半段话,后半段话他并没有听进去,但他向来不忤逆爷爷,虽不想放弃上官无忧,也恭谨道:“是……是的,楚宾会照做的!”

宗文灯见他面无多大喜色,就料得他心里有鬼,盯紧他,含怒道:“哼,照做什么?爷爷刚问了哪些话?”

宗楚宾吞吞吐吐道:“这个……爷爷教孙儿学会以己之长,攻他人之短,把他们的优势都抢过来,壮大自己,扬名天下,为爷爷出口气!”

他一脸阴森,言说间,目中都露着凶光。

宗文灯见他不说后面,根本就不满意,又问:“还有呢?”

宗楚宾迟疑道:“还有……还有……”

宗文灯生气了,板起脸道:“答的一点也不干脆,那个女人迟早是你的阻碍,你要娶她,就不能拿下华山派了,爷爷忽然想起来,上官老头死了,它日她一定会来报仇,必定是一大祸害,不如就趁热打铁,把她杀了吧。”

宗楚宾大惊,本以为爷爷忘记这事了,未料竟还记得清清楚楚,面现难色,思虑良久,想好措词道:“无忧也曾承欢爷爷的膝下,爷爷就饶了她吧!”

宗文灯瞪眼睨了他一阵,叫道:“好,既然你不舍得杀她,那爷爷也不勉强你!”

宗楚宾大喜过望,也没细瞧宗文灯神色,突见宗文灯拔出韩壬腰畔的利剑,不由分说就朝自己心口刺去。

宗楚宾吓坏了,赶上阻止,被他一脚踹开。

只见宗文灯老泪纵横,叫嚷道:“爷爷的心肝是坏的,她早晚来夺,爷爷现在就剜下来给她!”说着,又将剑刃逼在心口上,韩壬上前劝解,被他一把甩脱。

宗楚宾张大了嘴,腾地跳起来,用力拖住他的手,嘶声道:“爷爷,孙儿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你不要做傻事呀!”

宗文灯看着他道:“可你也不愿那女人死,这表示你要她,不要爷爷活了,我们家与他们家已世成仇敌,你忘记了这段仇恨!”

宗楚宾被逼无奈,终于道:“我答应你,与她恩断义绝!”话语未落,已经颊面泪流,泣不成声了。

柳敏儿在暗处看的真切,暗自恨道:你这个可恶的老头,也不是个善类,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感受,连亲人都要以死相逼。

岂料她这一动声息,闭气功夫有所疏漏,顷刻为宗文灯所觉,箭一样飞窜过来,引得韩壬与宗楚宾也不敢大意,齐齐举步跟从。

柳敏儿慌了手脚,与柳枫对望一眼,见柳枫手指上方,立刻一道拔高身形,紧紧贴在上面的石壁间,几乎是抱着那些坚硬的石头,死死盯着下面的宗文灯,大气也不敢出。

幸好来时,柳枫早有防备,将来路上点燃的石灯熄灭。

故宗文灯四下望了望,未见异状,只有河里鱼儿戏水,扑腾了两下,遂呵呵一笑,背着手又回去了。

宗楚宾也与韩壬虚惊一场,柳枫则希望他们快点走,目下擒之不易,他也无意做那鱼死网破之事,宗家及归元庄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宗楚宾曾有杀他之心,但他也已了解,对方是为救爷爷,遭祀儿利用,何况自己也无甚损失,便不想追究。

其实若细论,他是官,韩壬与宗楚宾已经在柳府犯了杀人之罪,理应就法,柳枫也寻了私情,有自己的打算,还欲将计就计,也借他们的手达到一些目的。

他若知晓日后命运,必定后悔此时的念想。

不多时,韩壬就领着一帮人进洞,虽是平民打扮,柳枫却可看得出,全都是烟霞轩的子弟,是宗家的人,其中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生的相貌堂堂,颇有俊俏之气,眉宇间却与宗楚宾相似至极,是宗楚宾的弟弟。

柳枫与柳敏儿直到他们离去,才敢现身,一直追出洞外,见了满天星斗,知深夜未尽,柳敏儿才开口道:“李大哥,适才多有不便,要不要现在唤来大队人马追赶呢?”

原来她知道柳枫所想,是顾虑对方人多势众,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还要救天绍青与李弘冀性命,那韩壬非常了解洞内地形,恐其放机关,直接将天绍青与李弘冀困死。

柳枫想了想道:“你由此处下山,去山下那座庙找弘冀的亲兵,在那庙内重寻机关,开启此处地道,但切记看准了才可入内,我料此洞有两处设置,祀儿必是迷惑我等,而他则带着青儿与弘冀跌入另一个洞里。”

柳敏儿也做此想,亦知李弘冀与天绍青危在顷刻,不可继续耽搁了,但见柳枫如此叮咛,似乎没有与自己一同离开的意思,便急忙问道:“那你呢,李大哥?”

柳枫举头看看深洞,幽邃难测,定了决心道:“我再进去,从这边找寻入口,听那韩壬所言,两洞必有相连之处。只要找到机关,便不难寻到青儿,只是我恐时辰一久,被贼趁机逃脱,故而令你在山下的庙宇守着,你可见机行事,倒时我们在里面会和吧!”

柳敏儿同意,也不停留,飞也似的朝山下奔去。

柳枫便又来到洞里,一路施展开轻功,抚摸着石壁,默默念叨天绍青的名字,显得急切已极。

既然有河水流淌,伸展向深邃之地,柳枫也见水里鱼蟆来回跳跃,料得非是完全不透气,而且水从外边通到里面,又往低处流。按那韩壬之言,当年发生屠杀之时,也有人厮斗,尸体都丢入河里,现今望不见尸体,想来沿河流的方向寻找出路,必不会有错。

柳枫就抹黑在河畔行走,因修习内功之故,夜视也全然无碍。

一个人方便的很,不用左右顾忌,那路正是他与柳敏儿行进的来路,此前李弘冀从湖里下水搜索祀儿,曾也搜到那山上的庙宇内,从那水池中钻出。

宗文灯等人出去时,并未走水路,可见另一个洞的出口才与水有关,故柳枫专朝有水的地方走。

果然,他行不及半盏茶时间,面前一堵墙壁堵住去路,河水都在那里汇聚,不见溢出,旁边堆积骷髅无数。

柳枫琢磨了一会儿,已知必是此前死在此地的匠人,要么就是被杀的兵卒,无处逃命,就活生生死在了这里,看样子,墙壁下的水道必然相通,另一面不知有甚埋伏。目今找不到机关,他便一鼓作气,潜入水底。

水流暗劲极强,且下面深不可测,柳枫也难以辨认到了何处,只凭着毅力,挥动手臂,向流水冲击的地方游去,渐渐的,距离清波水面越来越近,有一线光芒从上面投射下来。

柳枫大喜,这无缘无故,宗家众人又离 开了,断无可能平白出现光亮。他连忙加力,探头浮出水面,试图朝四下张望,目及之处,他果真已经越过了那堵墙,眼前是一间敞室,都有灯盏点缀,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壁面全是宏伟的壁画,雕工不甚突出,像是没有工具,用石子刻上去的,比较粗糙,但画上人像所指,也暗示了此处机关。

柳枫不免大为失望,正在想祀儿去了哪里,忽然听见天绍青的叫声:“柳大哥,柳大哥……”后面又说些什么,断断续续,又听不清了。

少时,他又听到一阵发怒叫嚷,像是祀儿猖狂地笑声:“李弘冀,你总算是死了,我今日不能杀死唐皇,却教他儿子来陪葬,也是一桩美事!而且……”似转了话锋,又与天绍青说道:“哎,柳枫估计是没命来救你了,此处有两个地道,另一个地道全是埋伏,陷阱重重,喏,我手里有本书记载着,说一入那里就死,绝无可能生还!”

天绍青似乎反驳于他,隐隐有悲戚之声:“我不信,柳大哥福大命大,绝不会死的,不会的……”说着,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何事,似乎有人落水。

接着,又有祀儿拦阻的声音:“我说姑娘,你已经眼不视物,还想溺水寻到出口,去救他不成?我朱祀今夜说的话,句句属实。那佛头上的机关设置隐秘,非是只有一处,我当时动了手脚,故意引柳枫走了死路,我早知道他回到庙外,就在外面守着。”

他仿佛疯了一般,大笑道:“让我告诉你吧,这些日子,我混迹在这山上,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密道,我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两日来,不吃不喝,你们当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破了机关,在这里研究前人留下的一本书册,根据书里所述,早把这洞的布置,讲述的一清二楚,你当书册主人是谁,就是建此秘窟的前淮南节度使高骈……”

柳枫此刻也已了解了真相,哪有高骈遗留的书册,高骈留下宝藏,到处设了机关,就不可能给人引路,必是韩壬之父韩荣所为,恐有朝一日旁人寻到此地,挖走宝藏,所以就加深陷阱,将此间布置成迷宫也似,教人迷糊。

根据机关所在,韩壬之父故弄玄虚,就编造谎言,明面上是给人指引,把机关逐一破解,为人引路,实则在最后一关,将宝藏之地隐藏了,说那是一处绝地,轻易不可进,还真就诓过了祀儿这类人。

祀儿说的言辞凿凿,天绍青听了,难免承受不住,呼唤柳枫期间,啜泣声进入柳枫耳中,直教他难受至极,当下循声而去,喃喃道:“青儿,青儿……”只觉得此时此地,绝处无生,天绍青还这般挂念自己,倍加感动。

李弘冀竟然没有声息了,这真是天降噩耗,让他如何向唐皇交待,大祸临头之际,宛然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天绍青二人,可以互相慰藉,然而他还要与天绍青被迫分离,走向仇敌的道路,真真撕裂了他的心。

一时间,他心中悲凉,再也无可遏制,好似此生唯一的亲人正在需要他,教他没有任何顾忌,冲向那道屏障,又大呼道:“青儿……”

天绍青大喜,也不管是否产生幻听,高声回应道:“柳大哥,我在这里呀!”

柳枫那突如其来的呼声太过响亮,以致那祀儿生了幻觉,立在水畔,挟持住天绍青,惶惶地朝四下观看。

就在这间歇,他不曾留意,倒在角落的水晶棺内有了响动,原来自破庙跌落后,几人就杵在这个地方,尚未离开,自然水晶棺也未挪动,而是斜倚壁角,幸好下方是湿泥,祀儿事先有所准备,并未摔坏。

李弘冀早就发觉打开水晶棺的方法,当时从庙殿掉落的瞬间,祀儿未曾及时跟随,他就悄悄用暗镖将那隐蔽设置移开了一线。是以水晶棺是气息流畅的,他并无丝毫伤害,只是故意闭气,倒在里面晕厥,以期祀儿放松戒备,好一冲而出,把天绍青救回,将祀儿打倒。

柳枫来时,祀儿突然失神,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断不会放过,霍的蓄满劲气,四肢陡振,冲破了水晶棺,疾飞而出,立掌拍向祀儿脑壳。

同时,祀儿紧盯着水流尽处,忽见远方现出柳枫的形貌,如鬼魂般飘移过来,不曾提防身后。

猛然水晶棺四散分裂,碎片簌簌滚落,祀儿后心一凉,本能地闪身,那柳枫也已从一侧闪至,他大惊失色,脱手抛出天绍青,身子一长,跃入水中,及时教李弘冀那一掌拍空。

柳枫才到跟前,便被天绍青迎面撞来,只好接住。

李弘冀待要再追祀儿,只见滚滚水流,祀儿已经不见,想要入水追踪,柳枫疾喝道:“弘冀,慢着!”

李弘冀止步,柳枫见他生还,也不知有多欣喜,连忙道:“此人狡猾多端,只怕他在暗,我们在明……”

恐李弘冀颜面有损,故柳枫说话也有分寸,语气倏尔一顿,道:“倒也不是捉不住他,只是逼他太急,他若再害旁人,又要与他耗时,如今你已累了,还是保重身体,况且天子还在等着我们回朝复旨!”

李弘冀经柳枫一说,也的确感觉到气闷,虽则他在水晶棺里另有应对,但毕竟气流稀薄,且他又中镖在先,数个时辰神经紧绷,也确实力乏,便就未曾执拗,同意了柳枫建议。

两人走出数步,那柳敏儿已经在上空开启机关,就蹲在那破庙的佛堂上呼唤二人,二人遂在柳敏儿与士兵相助下,出离秘窟。

彼时,天倚剑也回到破庙,从柳敏儿口中得知此事,甚为担心天绍青。

柳枫因为浑身湿透,且受柳敏儿之邀,往柳府赴宴前,就生了大病,至今未愈,面色本身就不好,这般一来,又操劳了,加之寒天他受了风寒,旧疾容易复发,当下未能入殿复旨。

在将天绍青送出后,他陡然脱力,晕倒在地,而那天绍青失去功力后,本也体虚气促,不能受寒气浸扰,但她与柳枫相聚,全都忘了这些后果,柳枫更把天绍青紧紧抱着,是以天绍青受阴冷的寒水入侵,竟与柳枫一同病倒,生了严重的伤寒。

天倚剑被搅了个措手不及,不能丢下女婿与女儿不顾,就由柳敏儿唤来那苏乔,为二人医治,几人在破庙停留了数日,突然在一天夜里全都消失无踪。

最糟糕的是,燕王李弘冀因擅自杀人被囚,柳敏儿忙得两头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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