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屙辘轳尿井绳哩，还是掉茅池子了，干急还不出来？”

黄桂英正蹲茅房，突然听到儿子扯着破喉咙烂嗓子嚷嚷，赶紧提着裤腰往外跑。

“叫唤啥，叫唤?扯着破喉咙烂嗓子！”她慌慌张张跑到前院，声嘶力竭冲着儿子吆喝，“你这孩子又犯啥神经，老娘解个手也不叫安生！”

“你不老这样说我！”

儿子犟嘴是犟嘴，但跟自己学的，黄桂英哭笑间问儿子有啥事。

“狗眼光斜着眼往咱门口瞅！”儿子嘿嘿傻笑，嘴里嘟嘟囔囔，“肯定又想上咱家找你睡觉哩。”“你这个死娃子，恁会说？”黄桂英把儿子头敲得像砸核桃，“再胡乱放屁？看我不把你的嘴撕到脑门后！”

“我没放屁，我没放屁！”疼的呲牙咧嘴的儿子，一脸委屈地指着门外，“妈，我没骗你，你看看，狗眼真来了！”

黄桂英扭头一看，果然见村长已到自家门口，她立马变了个奴婢笑脸，轻声细语迎上前，“哎呦，大村长，东南西北风，那股风给你大稀客吹来了？”

“亚洲雄风。”村长应声进了院子，看儿子不停揉眼，问黄桂英，“又打狗剩了？不嫌他可怜。”

见有人为自己帮腔儿，儿子委屈的给村长理论，“我说你找我妈睡觉，我妈就打我。”

“打你不亏！”村长立马翻脸，操起身边的铁锹，扬在儿子头顶，冲黄桂英怒吼，“就该狠打！照死处打。要是我干脆一头劈下去！”

惹怒土霸王，这还了得？怕铁锹不长眼，黄桂英抡起扫把，照儿子身上打去，“叫你没老没少，这是你刘莽叔，咱们大村长，以后见了……”

“刘莽叔，刘莽叔，刘莽叔个蛋，村上人都说他是个大流氓！大流氓！”

自己还没有说完，儿子就接下巴，冲村长喊叫，黄桂英气得嘴脸发乌，满院子追着儿子打，“上辈子作孽了，生你这个半傻不精个二百五货！今儿我不把你打死扔老鳖潭喂鳖，我以后都不姓黄！”

把儿子撵得哭爹叫娘，鸡飞狗上墙，怕惊动左右邻居，刘莽这才赶紧拉着黄桂英。

狗剩逃出去后，黄桂英脸笑得跟花儿样，点头哈腰给村长赔不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跟小人怪，他刘叔，你是咱娘娘屯的一村之长，你要是跟俺那个傻狗剩一般见识，实在小你当父母官的身价儿！”

“可能吗？”刘莽鄙夷的哼了一声，把手上的烟头往地上一弹，然后用脚狠狠拧上去，“他脑子盛屎了，半傻不精，我蹦精蹦能的大村长，哪能相提并论？侮辱我人格不是！”

好说歹说，请神般把刘莽请进堂屋，泡好上等好茶，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嗯，真香！”刘莽狗闻骚似的用鼻尖嗅了嗅，眯眼赞叹，“妹子现在混得不错呀，喝上碧螺春了。”

“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啥牌子，哪跟你样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黄桂英解释说，“这是梨花放寒假，从北京捎回来的。”

刘莽问，“梨花昨晚回来的？”

黄桂英诧异不已，“她回来都都半夜了，你知道知道的？”

“咱村上就屁股大一片地儿，哪一家有个风吹草动，我不用出门，都一清二楚。”刘莽意味深长笑了笑，“说个难听话，哪一家炕头多个人少个人我都知道。”

“11点半了，村长，中午在这吃羊肉饺子。”

“你那饺子我都吃够了？”刘莽哑然失笑，“我今天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有事尽管说，大村长来了，啥时让你脸掉地下？”黄桂英哈哈大笑，“有求必应！”

“吭……咳……”刘莽清了清嗓子，直了直驼背，打起官腔来了，“我更从乡政府开会回来，乡里今年要举办春节晚会，要每个村选派代表参加演出。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咱们家三妮，她是咱们村唯一考上北京知名院校的女大学生，也是咱们村飞出的金凤凰，是最好不过的最佳人选……”

“他叔，咱梨花是学医的，你可知道，学的都是穿白大褂那一套，你说扎个针输个液，包个伤口看个小病儿，我想着那绝对没问题。”黄桂英一听不对劲，赶紧打断村长的话，抢着说，“你要说让她穿的花里胡哨，打扮跟妖精样，上台唱歌跳舞，那可不行呀！她可是你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你最清楚呀。你赶紧再物色别的姑娘们吧，她绝对不行，我是她妈，能干啥不能干啥，闺女是我生的，我比你清楚。”

“我没说，你就堵我嘴！”刘莽有些不悦，把脸拉得长长的，“啥不是人学的，谁从娘胎里出来就会？”

“土生土长的，她关键没有那个细胞。”黄桂英唉声叹气，竭力阻挠。

“咱们祖祖辈辈都在娘娘屯，有什么对娘娘屯增光添彩的事，咱们有责任要跑在最前面。”看黄桂英不予配合，刘莽语气软中带硬，“桂英呀，啥时代了，你还封建保守?你说了也嘴上抹石灰，我要亲自见见咱闺女，年轻人思想开放，乐观向上，说不定她巴不得出个风头啥的，她说了算。我给你明说吧，桂英，哼，我都在门口那个大碾盘上等她半天了，我想着，她上午总不会不回来吃饭吧。”

“她大姨有病，去伺候她大姨了。”黄桂英急中生智，撒谎道，“她大姨有病，她大姨夫和她表哥都没没回来，她给我说了她在她大姨家过年。她大姨没闺女，最稀罕咱梨花，待她比我都亲，她对她大姨比我这个妈还……她大姨现在半身不遂，吃喝拉撒身边没个人真是不行。”

“不就乔家庄吗，不过十里地。”刘莽美滋滋起身告辞，“我知道他们家，我开车去看看。”

刘莽走到门口，正好撞见从外面跑回来的狗剩，急问，“狗剩，你梨花姐去哪了？”

狗剩傻乐两声，“你问我三姐……干嘛？！”

“你这个狗日的，打死都改不了！”刘莽哭笑不得，“梆梆”照狗剩头上磕两个响栗子，“快说。”

“我三姐上街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狗剩拧着鼻涕，丝毫没有注意到村长身后的妈妈正竭力给自己打手势使眼色。

没走几步，刘莽身后突然传来狗剩嘶声裂肺的哭喊声，他急忙掉头返回去。

见黄桂英正揪着儿子头发连打带骂，“叫你穷嘴胡呱嗒，不说话都憋死你了，当哑巴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助手！”见此情景，刘莽气急败坏，他指着黄桂英怒喝，“黄桂英，啥时间变得胆儿恁肥？敢在我这老虎头上蹭痒！我现在正儿八经跟你下圣旨，限你家梨花下午点以前到村支部我的办公室见我，信儿捎不到你给我说个小老鼠上灯台！”说完，背着手叼着烟卷，哼着小曲，大摇大摆走出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