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偷偷摸摸的来，墙头一游，这次光明正大的被请进来，苏清俞颇有兴趣的打量皇甫府。京都达官贵人的府邸都千篇一律，皇甫府有些不同，清雅幽静，除了少数服侍的婢女外，清一色的男人。

别人家后花园种着名贵花草，皇甫府的却种着各种蔬菜。本是战场上冲锋杀敌的将领，如今成了挽着衣袖裤脚，下地耕种浇水的菜农。

不知怎的想到卸磨杀驴，因为边疆战事平稳，皇甫休这个将军自是没了用处。拥兵自重功高震主可没什么好下场，即便皇甫休已经交了兵权，朝廷还是对他不放心。所以钟皇后才想出将苏清俞许配皇甫休的计策。

若皇甫休嫌弃苏清俞是个二婚女，就算他不介意，难保他的手下不会有微言，届时钟皇后便顺理成章的给一锅端了。

反之，钟皇后想着以苏清俞到处惹事的性子，嫁进门后自然会折腾的皇甫府鸡犬不宁。后院失火，届时皇甫休焦头烂额，自顾无暇，哪还会对朝廷有什么威胁。

还能引发洛见荀和皇甫休之间的斗争，一石三鸟，钟皇后自是乐得开了花。只等皇上那边同意，圣旨下达。

后院亭中小憩，婢女上了茶点后离开。

昨晚被夏月至折腾的没睡好，以至于此时困意连连。哈欠刚打到一半，看到皇甫休来了，杀气腾腾，脚步如风。忽然停下跟手下交谈几句，手下作揖离开，皇甫休则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来到亭中，皇甫休用眼角打量她一眼，自顾自在一边坐下，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袖。

既来之则安之，他不开口，她也懒得开口，喝了口茶，继续靠在柱子上打哈欠。

“我还以为苏二小姐身份尊贵，必有家教。莫说待人接物，连寻常的行礼作揖都不会，真是让我颇有些意外。”

“论身份，我父大将军，娘亲为平阳王郡主，和你皇甫家的尊贵程度不相上下。论年纪，我还比你大半岁。乖，喊声姐姐听听。”

皇甫休抬眸一记眼刀，动怒的攥紧拳头，阴沉的下垂眼，压得人透不过气，却忽而浅浅一笑。

“那晚你应该听见了，似洛见荀这等缩头乌龟，避而不见，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点我有发言权，我可证明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让女人非常满意的男人。”

“苏清俞，你可知你不日将成为我的娘子。如今却在我面前，恬不知耻的说着另一个男人是不是男人的问题。你是想说你曾是洛见荀的女人，与他如何夜夜交欢，来扫我的颜面吗？”

“非也非也，你问我答。如今我答了，你却更不开心。不如我不答，你也索性不要问。就当此次皇甫府之行，只是喝喝茶吃吃糕点。免得我这刚来没多久就走，被百姓瞧见，以为皇甫公子不待见我呢。”

气得皇甫休拳头青筋暴起后，她却喝了口茶，慢悠悠丢出一句，“不过无妨，等这茶喝完了，糕点吃完了，天也快黑了，我自会回府，也不用劳烦日理万机的皇甫公子。”

“丑女，早听闻过你伶牙俐齿泼辣刁蛮，没想到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是皇甫府，不是苏大将军府，更不是七王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这留下过夜未免不太好，毕竟圣旨未下达，你我也不是夫妻。就算圣旨已经下达，保不准今年没有适合嫁娶的黄道吉日，我一天没嫁入你皇甫府，就不能算是你的娘子。我这也是为了皇甫公子考虑，毕竟若是京都百姓，说皇甫公子强留我在府中过夜。这若传出去，难免有损皇甫公子的颜面~”

皇甫休请她过府，本想晓以颜色厉害，没想到被呛的结结实实说不出话。总算明白为何洛见荀会独宠于她，这女人果真不简单。

不如试探一二。想着皇甫休故作漫不经心问，“你不介意洛见荀之前的风花雪月？”

她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回，“你们只说道我出现之前，为何不说我出现之后，洛见荀是否出去鬼混过？聪明的女人不会总问，只会自问。不过敢问皇甫公子，就算我和洛见荀和离后，他又曾出去风花雪月过？”

皇甫休不禁为之折服，还是第一次看到像苏清俞这样的女人，兜兜转转夸了自己一圈。可是皇甫槿的死，不能就这样算了！

“丑女，你果真清新脱俗，见解独特。若你换做我，会不会找洛见荀报仇？”

“会。”几乎脱口而出。

皇甫休不禁错愕的蹙眉，她却浅笑着缓缓道，“可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而报仇的方式自然不一样。你的报仇，无异于快意恩仇，至死方休。”

“不杀何以为报仇？你终究还是在为洛见荀说话！我不可能忘了姐姐的死，我更加不会原谅放过洛见荀！”

皇甫休说着愤怒起身，拂袖而去。

她慢悠悠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你姐姐很爱洛见荀？”

皇甫休侧身看着她，光在睫毛上雀跃，却感觉像一层冰霜。眉头紧锁，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见他不回，她缓缓起身走到阳光中，好暖。

“你这种神情，恰好说明皇甫槿对洛见荀的深爱。方才你让我换做你思考，如今让你换做洛见荀呢？”

“让我换做洛见荀？”

“皇甫槿深爱洛见荀，你深爱皇甫槿，因为皇甫槿的死，把罪责全部强加在洛见荀身上，对他恨之入骨。而洛见荀因为你是皇甫槿的弟弟，处处手下留情，生怕伤了你，对九泉之下的皇甫槿不好交代。若是你换做洛见荀，你会不会宰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小毛头？”

皇甫休抬头哈哈大笑，“如你方才所说，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所想自然不同，岂可相提并论！他根本不爱我姐姐，姐姐去世那么多年，他都不曾来过姐姐的坟上拜祭过一次！是他的薄幸滥情，害得姐姐枉死，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

“傻瓜，若他真的不在意你的姐姐，为何不出手打死你，还处处避着你不见……”

“闭嘴！你说那么多，无非是想帮他说好话，让我放过他一马。我今天清楚告诉你，就算你即将由皇后赐婚成为我的娘子，你若是敢插手我和洛见荀之间，我也不会饶过你！”

“谁说我帮他，我是在帮你，我怕他一出手就打死你。”

“鹿死谁手，只有老天知道！还有，在我回来前，别让我看到你这张丑脸！”

说罢皇甫休愤然而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坐在石桌上手托下巴，许久后喃喃丢出一句，“眼睛被屎糊了，说我丑也就罢了。脑子咋也跟进了屎一样，冥顽不灵，怎么也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