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归林，暮色四合。

及烈满心惦念玉真观之行，早早备好马车等宇文融等得心焦，数次跑到大门口张望，他极重承诺，既答应宇文融同去终南山，便不肯自己率先行动，最后等得实在不耐烦，索性坐在万宝堂大门口，老掌柜怎么劝也不听。

不到半柱香时间，身后马蹄声响，一辆桐木马车冲出大门，宇文融单手持缰，朝及烈挥动斗笠招呼他上车。

事出突然，及烈反应过来对方必是走的后院角门，跳起来大骂宇文融混蛋，奋起直追，足足跑了半条街才抓住车辕蹿进车夫位置。

两个少年人打打闹闹出了春明门，沿着官道东南方向一路直奔终南山。

终南山距离长安城非常近，就算是步行也可在个把时辰内赶到北麓楼观台。

相传西周大夫函谷关令尹喜夜观天象，见紫气东来，预感真人将要经过，后来老子李耳果然西游入秦，传尹喜《道德经》五千言，并在草楼南高岗筑台授经，故称楼观台，是号称道教第一福地的终南山最为灵秀传奇的所在。

马车行近山脚，群山凝翠，绿荫蔽天，于险峰峭壁处修建道观佛寺，飞檐斗拱隐隐浮现云雾间，远望犹如神仙洞府，令人油然升起求仙慕道之心。

终南山清幽秀丽，长安城里的人常年来终南山游览，久而久之一些香火不太旺盛的道观寺庙靠提供游人住处素斋度日，变成类似客栈的居所，宇文融找了间不起眼的小寺庙寄放马车，谎称夜游山景，寺里的胖和尚见他二人衣饰华贵，香油钱给的又大方，堆起满脸笑容热情介绍赏景胜地，宇文融三言两语就将玉真观的路线打听得清清楚楚。

“今夜月圆，两位施主若是想去宗圣宫听讲晚课，还需小心不要误入百竹林，不时有人夜里在林中迷途，天明才找到路径回来。”

胖和尚左右看看，压低声量道，“都说林子里住着千年狐仙，每到月圆之夜便出来修炼，旁人进得去出不来，都是给狐仙的障眼法迷惑了。”

宇文融和及烈听得双目圆睁，彼此对视一眼，都对那百竹林心动不已。何况宗圣宫和玉真观虽然比邻，绕过百竹林边际可达宗圣宫，但是玉真观却是需要向西绕过整片竹林，太过浪费时间。

两人心不在焉草草用过素斋，假装悠闲的走上山路。

拐过转角，及烈一口吹熄灯笼藏进树丛，两人目力过人，颇能夜里辨物，互相一点头展轻功飞速赶往玉真观。

青松明月，怪石流泉，草没石阶，就是几根粗木搭成的小桥也充满野趣。

及烈心中略略遗憾，若不是急着找人，在这恬静灵秀之地，携知己好友漫游畅谈必是人生极乐。

不久视野里出现万千修竹，随风摇曳，竹影婆娑。

宇文融无限神往，“不知这竹林里的狐仙是什么样子，小时候老听奶娘讲仙女沐浴被偷走羽衣留在凡间做妻子的故事，万一撞见狐仙沐浴希望她们人多点，若是只有一位美人，我们兄弟俩怎么分哪？”

及烈脚下踉跄险些跌倒，他笑骂，“分你个鬼！要是真碰到妖怪我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两人冲进竹林，风动竹叶沙沙作响，一条宽敞的沙道探入竹林深处，两人不再全力赶路，慢下脚步聆听四周动静。

安静走了一小段路，宇文融忽的绕了个大弯朝来路走去，及烈摸不清兄弟想干嘛，只得跟着回转，宇文融边走边嘀咕，“这浓雾属实奇怪，三五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你最好跟紧我。”

及烈更是迷惑不解，望望两旁翠竹映落月光，轻烟淡薄如蝉翼，哪里来的浓雾？

再走一会儿，宇文融又是拐弯往回走，及烈哑然，伸手拉住宇文融臂肘气道，“在原地来回转圈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什么原地转圈，这路就是拐来拐去……”

宇文融眨巴眨巴眼睛，大张着嘴巴看看直通通深入竹林的沙路，扭头再看看同样笔直的来路，抬头可见浩瀚星空，一轮灿金满月照拂大地。

他一拍大腿，“我的娘咧！咱们撞鬼了！刚才这路还弯弯曲曲，到处都是白滚滚的浓雾，怎么现在……这……这……肯定是鬼打墙！”

及烈无语望苍天，放手催促，“别闹了，快走。”

宇文融忽然间如遭雷击呆呆怔住，抬掌按住及烈肩头，表情古怪的撤回，再抬掌按住，“及烈，碰到你就一切正常，放开你四周就雾气弥漫，你这是什么体质？”

及烈大摇其头，一把拽住宇文融手臂就走，“管他呢，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怎么找人，总不能跳进玉真观正殿大喊璇姑母的名字吧？”

宇文融答得极快，“别傻了，当然是绑个落单的小道姑威*利诱，我袖袋里的珠宝首饰就是为此准备的。”

两人疾走进竹林深处，前方隐隐传来流水之声，半拨开倾斜的翠竹，视野里蓦然铺洒出大片霜雪般的白沙，环绕一处小小碧潭，一块平整的石台突出水面，其后山岩裂缝中喷出道清泉，水花飞溅，在月辉沐浴下泛出七彩光芒。

宇文融停步，目光落在白沙临近竹林边缘，隔段距离便有一根细长的汉白玉圆柱插进地面，顶端全部都有小团浓白的雾气旋转不息。

正要指给兄弟看，及烈猛拽他衣袖，小声说道，“快瞧天上。”

一道白光在碧潭上空盘旋几圈俯冲而下，一道人影似乎眨眼间便飘落在潭水中央的石台盘膝而坐。

及烈和宇文融看得清楚，来人是名妙龄女子，裙摆飞扬，轻纱四散，鸦羽般乌黑的长发随意松散的用丝带束住，溶溶月华勾勒出她堪称完美的容貌，黛眉如画，唇若涂朱，不施半点脂粉而肌肤晶莹白皙，当真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绝世佳人。

女子端坐石台，眉间微折，抬眸望向两人所在位置喝问，“何人擅闯此地？”

两条柔软轻薄的白纱丝带随尾音爆射到他们面前，及烈和宇文融同时侧身向后躲避，背靠翠竹压弯了竹干，白纱左右分开再次袭击，及烈和宇文融翻滚闪开，白纱缠住反弹的翠竹，只听韧性极好的竹干发出断裂声响。

顿时两人心里浮现同样的念头。

这狐仙脾气好大！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