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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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DB公司北京研发中心最年轻的P8,一直以来的优等生,严岩不是没有故事的人,只是他的过去埋得很深。大家只知道他是三清博士,二十八岁正常的年纪毕了业。师兄Anchor李引荐他进入了DB公司北京研发中心,一路升迁得意。年纪轻轻就升到了P8,百万年薪。

却不知道,他比常人早一年考入大学,本科的时候就确定了硕博连读的名额,硕士和博士一共读了5年就毕业。他之所以在常人看似正常的年纪才走出校门,只是因为他本科之后,休学了两年。

那一年因为一场变故,他申请了休学。回来之后他过去的本科同学已经离开了校园,知道他经历的人很少。家里人因为那一段经历,对他有些小心翼翼,从不催婚,也不敢多问多管,由得他一个人在北京游游荡荡的独居独身。

距离那场事故已经十年了,严岩没有考虑过自己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甚至大概率他认为自己会这样一直孤独下去,独居终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因为他的阴郁寡言,不苟言笑,公司里传说他是注孤生。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恰好,这也符合他给自己的定位。

只是他平静的状态最近却被打破了。有一个人开始牵动他的神经。奇怪的是,这个人并不是新近闯入他生活的人,而是和他早已熟悉,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工作伙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

严岩无法说得清这种感受,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波动得诡异,现在的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不再熟悉的自己。

夜已深,办公软件里,钟辛的头像还是绿色的。

做为女程序员,她有着不输于任何男性的拼劲儿的。这一行里的女生多少都是有点男子气的。钟辛思维敏捷,快人快语。从他一到公司,她就是他俩谈话的主导者。

别人不和他开的玩笑,不和他说的话,只有她会毫无顾忌的当面对他讲出来,丝毫不用担心他的脸色。她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理直气壮,也许是因为她比他大,比他资深。

但她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摆老资格的办公室大姐,她是幽默而俏皮的。她敏锐犀利,落落大方,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她根本没把性别当回事。他俩的对话内容,无非是程序、代码、bug和新功能,没有一丝暧昧的空间。

严岩心中清楚不过,钟辛对自己的亲近,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青睐有加。恰恰相反,她对自己亲近,正说明她心无旁骛。钟辛是应用部门的技术负责人,公司里,他和她之间的地位是完全对等的。

可是这样纯粹的工作关系,居然会让几年之后的自己对她生出了异样的感觉。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那天看到她病得怏怏的歪在副驾睡着了的睡颜吗?

还是开车时,不小心碰到了她握着方向盘害怕得瑟缩的手?

又或者是那天她抱着生病的孩子,红肿着眼圈,坐在汽车后座和自己没话找话的尴尬。

还是操场边,杨柳依依,阳光点点,她穿着红点白裙,生动明晰的笑颜。

也许几年前,她就象一枚春天的种子一直埋在他的心间,只在这个初夏悄悄发了芽。

钟辛很聪明,也很另类,严岩喜欢和她讨论问题,她的每一次发言都言简意赅,从不胡搅蛮缠。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

他唯一见到她黯淡的一次,是那天他送她回家,她老公下楼来抱过孩子,当时那个木然的男子接过孩子,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上了楼。

那时候她低着头,难堪地跟在她老公后面,一脸涩涩的失落。也许是那一刻起,他意识到她是一位女人。一位不被珍惜的女人。象大多数他见到的中年妇女一样,终有一天她也会灰暗浑浊,而她原本是他心中的一颗明珠,是他寂静生活中活泼泼的俏色。

所以他才动了那样的心思吧。如果是我和她在一起,我永远不会让明珠蒙尘。

严岩一拳打在书桌上,键盘旁的玻璃水杯震得跳起来,清水泼出来濡湿了旁边放着的笔记本。严岩抓起来一边甩着水,一边骂自己:

严岩,你疯了,你能不能正常点。

这种感觉会褪去的,就像潮水一样,有去有回。你就等着自己静静的平复吧。

学习和工作,严岩是一把好手;关于感情,严岩的很多感觉都未必准确,但是这天他有一句话却相当精准,钟辛确实是不被珍惜的那个女人。

周一回到家,今天是她带孩子的时间,吴晨诚冷眼看着她,从头到尾就没插手。钟辛把平儿哄睡之后,已经又累又倦,还是坚持上线看看代码。因为从白天的讨论看,原来预想非常顺利的专利进展并不如意。

夜深了,办公软件中钟辛的头像还是绿的,她人却趴在屏幕前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的小饭团。难得四个人聚齐了。向晓敏向闺蜜们分享了她的胜利,她和王进勇的房产公证书签了,也正式公证生效了。

这比签订离婚协议还要让人鼓舞,毕竟父母离婚,对孩子未必是最好,但这份财产公证书对骏骏的利益却是货真价实的保障。

向晓敏的进展神速得让见多识广的林薇薇都觉得有点吃惊。

“王进勇真的签了?”

“是啊。他本来是要跟我要一套房子回去的。小情人不同意原先的离婚协议。”

“那他还能把两套房子都公证给你?”林薇薇嘴张成一个可爱的圆形。

晓敏被她看得有几分得意,但还是往回收了收情绪:“也不全是给我的,一套给了骏骏。”

“那也够可以的了。你怎么办到的?林薇薇不禁感叹晓敏这高难度动作了。

虽然年轻,林薇薇听说过的离婚扯皮官司,倒是比另外几位多多了。她周围同学朋友家里离婚打官司撕破脸的狗血倒灶的事儿,简直隔三岔五的上演。

向晓敏苦笑:“谁知道呢,一时鬼迷心窍了呗。”

董晴合上菜单,笃定的一笑:“还是攻心为上啊。”

她把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利落的报了几个菜名,都是她们平常喜欢吃的菜,荤素搭配得当。她转头看到一旁闷闷坐着的钟辛,柳眉微蹙。

“你怎么看上去又这么累?”

钟辛如梦初醒:“哦,我刚才走神了,想一个程序上的问题。”

“你呀,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吃饭吃饭,赶紧收收心。我刚点了这几样,你看有什么要加的没有?”

“没有了,没有了,这就挺好的。”钟辛连连摇头,接着就开始抱怨:“白天工作,晚上还琢磨专利。昨儿孩子又我一个人带,吴晨诚是一点儿不肯搭把手。”

林薇薇听到专利二字眼睛一亮,钟辛是整个研发中心唯一拥有技术专利的女性。薇薇对她的崇拜不是空穴来风。

“你叫他呀,都说了不能丧偶式带娃了,我的教训你还不吸取。”向晓敏看着钟辛憔悴的模样,心中暗暗替朋友着急。

“我和吴晨诚谈好了分工,周一是该我带孩子,我没法儿开口。”

“你呀,真是个死脑筋。两口子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难道说好了分工,就非得按照这个日程表来?你就是一天到晚写程序,一步不能错,生生把自己给写成机器人了。”

董晴实在看不下眼,开始数落起钟辛来。

林薇薇在一旁噗嗤一笑,董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钟辛有时候是过于注重规则,循规蹈矩了。

“钟辛,其实你可以温柔点。你好好跟吴晨诚说。他肯定也就帮你了。你和吴晨诚这种也没有基本矛盾的,别硬来。”向晓敏最近深深体会到情绪克制的必要性。

“男人嘛,说说软话,撒撒娇,甚至装个可怜,都可以说得动的。别顾着面子规则,能为我所用才是最重要。”董晴对钟辛恨铁不成钢。

向晓敏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王进勇那么浑的人也吃这套。”

钟辛直苦笑:“你以为王进勇是真傻,他那是对你和孩子终究有一念之情,才肯去公证的。没有他心里这个感情基础,你再怎么示弱,男人也是不可能让步的。吴晨诚对我,已经没有什么顾念了。他早就不在乎我了。”

钟辛想着自己生病了半夜爬起来倒水,吴晨诚对自己不闻不问,眼泪都要掉下来。在很早以前,她和吴晨诚之间,已经是一潭死水,只是她最近才意识到。

“你可别瞎说了,吴晨诚又没在外面出轨,还能比王进勇恶劣。钟辛,你真是写程序写傻了。”

“我们比出轨严重,我俩是三观不合。”钟辛越发泫然。

林薇薇听得心中一凉,钟辛丧气的话她听过几次。她回想起,上次在儿童医院见到的钟辛,那个抱着病孩子的落魄女人和她心目中光彩熠熠,整个研发中心连严岩都要客客气气,最精明能干的P8女工程师相去甚远。

林薇薇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别说了,别说了,你真是糊涂了,夫妻都十年了,有什么三观合不合的。那这十年你们怎么过来的?”董晴干脆利落地打破了这小小的伤感。

听起来也有些道理,钟辛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又苦笑了一下。

“也许没有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婚姻吧。或者说,夫妻俩没有真正的带孩子,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考验。”

前面那些年的二人世界,包括钟辛妈妈在北京帮他们夫妻带孩子的时候,他俩是很少有矛盾。

“辛,你还是太骄傲了。回去给吴晨诚说点软话,他自然也就搭把手了。何必自己硬来。你和我们不同,你这职位压力多大啊。这天天点灯熬油的,别回头又把自己弄病了。”

向晓敏心里也着实心疼好友,柔声劝道。

一提生病,钟辛倒是吓了一个激灵:“是啊,我可不能生病了。”

大人病了不打紧,最怕的是传染给孩子,上次平儿这一病,可是把她折腾得不轻。

“知道怎么做了吧?”董晴看着好友,又好气又好笑。

“嗯,知道了。”

林薇薇看着钟辛若有所思,她总觉得钟辛终究回答得有些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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