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抱着笔记本电脑，来到了B座办公室。B座这边是北京研发中心最大的两个开发部门，存储部与应用部的联合办公区。

同在一个公司，A座因为有测试部和HR、财务等职能部门，女生比例就要大得多，美女出没，程序员们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但B座是C++程序员们集中的地方，男性居多，少有的女性，也是钟辛这样，几乎不被视为异性的存在。所以当穿着芙蓉色泡泡纱连衣裙的林薇薇出现的时候，沉闷的办公室还是有了一些小小的震动。

今天的林薇薇实在醒目，裙子上开着大朵大朵白色线雕玫瑰，裙摆在膝盖上就完了，露出一双精巧光洁的腿，脚上蹬着一双裸色细跟系带凉鞋。她款款走来，就像避水珠分开了大海一样，办公室里的浊气都自动逃开，空气清甜起来。

大多数程序员从键盘上抬起头，看她一眼，然后就快速地移开了眼睛，但总有些目光象钩子一样的留在她的背影上。好在林薇薇是资深美女，对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走到严岩的座位旁，严岩却不在。

林薇薇只得问一旁的小邵：“严岩呢？我有个问题想问他。”

小邵抓抓头皮：“岩哥刚才还在呢。”

林薇薇倒是不介意：“那我问你好了，我整理了一下这次升级出错的客户案例，发现所有出错的客户环境都有OraSQL数据库。方城7.1升级了200多台，ISO都是一样的，但出错的客户环境都有OraSQL。这应该不是巧合。”

“你是说脑裂问题和数据类型有关？”小邵毕竟是团队二把手，立马就明白了林薇薇的问题。

薇薇点点头：“至少我觉得触发条件是和数据类型有关。我这里把所有出错的数据特征收集了一下，我觉得fix应该可以从这个角度来入手。”

小邵沉吟了一下：“有道理，不过数据类型相关得找应用层，应用传什么过来，我们存储就存下去。”

小邵伸着脖子，冲着陈栋喊了一嗓子：“陈栋，要不你给看看？”

今天钟辛请假，应用部这边陈栋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林薇薇眼光也跟着睃了过去，陈栋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他还没来得及搭话，白思孟从经理的格子间里踱了出来，咳咳笑道：“小邵，等等严岩，让严岩先看了再说。”

旁边几个程序员也嗤嗤地笑了。笑声在几个大男人的嗓子眼里挤得扁扁的，却也格外清晰。

林薇薇的俏脸微微有些变色。她是带着工作来找严岩的，白思孟这横插一杠，似乎以为她别有用心。

陈栋这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本来能说会道，但是在林薇薇面前却总是莫名地口拙。

小邵吐吐舌头，看看自己的老板，又看看林薇薇，他那么机灵的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白思孟脸上挂着油光腻亮的微笑，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人。

气氛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林薇薇不好发作，冷下了脸：“不用了，我回头找钟辛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白思孟还挂着热脸：“薇薇，你再等等。严岩一会儿就回来了。钟辛今天生病请假了。你找不着她。”

林薇薇脚下一刻不停，芙蓉花一般的身影伴着四下里若有若无的窃笑迅速远去。

刘清远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冲着那粉色的背影喊了一句：“钟辛下午在家远程工作，你给她打电话吧。”

他转头对着白思孟说：

“老白，你这样不合适。”

林薇薇是为工作来的，但这一屋子的男士，被白思孟这一带节奏，似乎再没有人在乎她的来意。关于她的一切，自动被刷上了一层绮丽的粉红。这是不公平的。

白思孟脸上倒是一派洞若烛火，他不无得意地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小姑娘害羞啦。你知道吗？昨天我们严岩跟着薇薇上了钟辛的车。”

刘清远无奈地摇摇头，无话可说。小邵偷偷砸了咂嘴。只有陈栋脸上的红非但没退，倒悄悄涨成了酱紫。

一刻钟以后，严岩站在日坛会议室门外。正要敲门。

刚才他回到座位，老板白思孟迎上来就催他：“去哪儿了这是，刚才林薇薇找你，你赶紧过A座去。”

四下里哄笑起来，严岩也不明就里，只得跑到测试部。没想到林薇薇不在，问了一圈，才问道林薇薇在日坛会议室。

日坛会议室在公司A座最角落里。正如北京所有的景点里面，日坛是规模最小最乏善可陈的存在一样，日坛会议室也是整个研发中心最小最偏的一间会议室。

一张小圆桌，两把椅子，房间里就已经填满了。再放第三个把椅子，已经显得拥挤了。

严岩正要敲门，却听到了钟辛的声音。

“唉呀，别生气了。咱公司这帮男的，都这德性。我平常跟他们在一起，都不带正眼瞧他们。”

严岩的手不觉停了下来。

林薇薇和钟辛在里面通电话，开着免提。听起来钟辛是在劝慰她，因为薇薇的声音还是气呼呼地：“刚才你没看白思孟那腻乎的劲儿，那周围一个个笑得，太让人倒胃了。”

“理解，理解，我在那儿倒是没人这么对我，还是因为你太漂亮了。”

“漂亮，漂亮就是原罪？说什么都要往那些事情上偏过去？”

“唉呀，所以说他们蠢呢。这群臭男人，女生跟谁多说几句话就是对谁有意思了。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严岩从来没有听到过钟辛这么刻薄的话，看来自己也是被她归到臭男人那一堆里去了，他的脸隐隐烧了起来。

林薇薇还在气头上，白思孟的话你要认真拿捏他有什么不妥，是抓不出错来。但是他那个暧昧的语气，还有整间办公室那若有若无嘻嘻哈哈的笑，都好像坐实了自己去找严岩是有什么企图。

自己是美女没错，但美女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思考和努力。围绕在她身边总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飘飘桃色氛围。较真吧，抓不着这些人什么实处，但不管吧，又着实让人心里腻味。

钟辛叹了一口气，把话题转向正题。

“薇薇，我看了你的邮件，你的发现很有意义。数据格式是应用层的事，你该让陈栋也仔细看看。我一会儿还要去接小平放学。”

“陈栋？”林薇薇倒是记不得刚才陈栋笑没笑，但是这些日子，她和他一起配合工作也不少了。每次见她，他都是面红耳赤的。这样的男生，薇薇也觉得挺乏味。

“放心好了，陈栋不是那些无聊的男的，小伙挺靠谱，技术上的事儿可以找他。”钟辛对陈栋的人品比较了解。他还是比较清正的。

“最多，也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别生气了。我要走了，今天正好在家，我要第一个去接小平。”

“你不是生病了吗？你还去？怎么你家吴晨诚不管你和孩子。”

“他才不管我呢。这老公要来也没什么用。”钟辛忽然丧气起来。

“看吧，我说不结婚，你还劝我。结了也没用，还要多管一个孩子。还是单身爽，一直单身一直爽。”

钟辛到底还在病中，精神比平时差了很多，电话里她幽幽地：“人跟人不一样的。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吴晨诚也许不会这么对我。他不管我，只是因为我做为女人，特别差劲而已。”

钟辛语气带着深深的厌弃，让林薇薇和严岩都有些愣住了。平常钟辛可从来没有这样消极过。

严岩站在门外颇有些为难，她俩现在的话题，让他敲门也不是，走开也不是。

会议室里，林薇薇先反应过来，她带点夸张地叫起来，

“辛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咱公司多少男人不如你。你怎么就差劲了？”

“我说的不是写程序，我说的是做女人，我可能属于比较差劲的那一类吧。”钟辛想到吴晨诚和自己，心里只觉得一片惨淡。

“你这是怎么了？昨天发生什么了？你和吴晨诚吵架了？”

“没有，吵什么吵呀，他都不稀得和我吵，横竖都是我的错。”

“哎，你呀，这是生病了就胡思乱想了。这样吧，回头你把吴晨诚踹了，和我结婚好了。”

钟辛被她逗笑了：“好啊。我倒是想，就怕我排不上队。追你的人太多了。我怕去办公室被人群殴。”

“我都跟你说过了，咱公司并没有追我的人。”

钟辛心里闪过严岩的样子，但林薇薇刚才正为这事不痛快，自己就别给她添堵了。

她笑了笑，还是回到正题：“我给陈栋打招呼了，他一会儿来找你。”

严岩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可是大半个公司的人都知道林薇薇去找他，他又来找过林薇薇，现在一走了之也不合适，他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会议室里两个女声立刻噤了声。严岩推门进了去。

“林薇薇，找我有事？”

“啊！”林薇薇有点小吃惊。“有，有点发现，想让你看看。”

“好。”严岩简短地说。

电话那头，钟辛捂着电话也一哆嗦。幸亏自己刚才没提严岩的名字，人真是不能背后议论人。

几分钟之后，陈栋也来到日坛会议室，这次他倒是镇定了很多，脸不红了，神情也很专业。估计是钟辛特意吩咐过了的原因。

“头儿和老大让我来看看。”

林薇薇现在能分辨出来他口里的头儿是刘清远，老大是钟辛了。她轻轻笑了笑。

严岩坦坦地说：“正好，我正要叫你过来。是你们应用层的问题。”

说着，他往旁边侧了侧身，把林薇薇的笔记本屏幕让给陈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