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孟和刘清远在会议室里笑着闲聊：“你说总部这是什么意思？”

“嗨，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呗。自从马华宇走了之后，总部就不打算让北京研发中心一人独大。管理也好，技术也好，都要搞个双中心。更何况这次是对方要求的人呢。”

白思孟冲着董晴办公室的方向诡秘地笑了笑，：“那位姐姐可是招数不少。”

刘清远坦荡荡地笑：“乐见其成。我志不在此。实话说，这些年咱俩还没悟出来吗？挣多少钱，操多大的心。

让我抛家舍业地为咱公司这百十口子老少爷们管天管地的。我还真不是这种人。还是鸡娃的事业适合我。”

白思孟笑：“唷，你爱人还较劲呢。你现在负责哪一门？”

“编程啊，信息奥赛。倒是我的本行。语文、英语归她，数学归我爸，我妈管后勤。”

“嚄，老爷子管数学？”

“普通数学，我爸没问题。我当年也是他训练出来的。倒是信息奥赛这边难度大些。”

白思孟龇牙咧嘴的。刘清远皱皱眉头：“我可是警告过你多少次了啊。你家两千金也不能放松了。每个区的政策不同，要对症下药。别以为在城区就高枕无忧了。在北京，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

白思孟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知道，知道，我已经把向晓敏的微信发给我媳妇了。”

正说着艾米来敲门：“刘经理，董经理请您过去一趟。”

刘清远冲白思孟做了个头疼的表情：“一会儿你接待一下。反正你跟他最熟。”

白思孟往椅子后背一靠，露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佛系微笑。

钟辛进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刘清远和董晴在办公室里争执，冲艾米无声地摆个嘴型：“这是怎么啦？”

艾米无辜地摊摊手。

钟辛把包放到座位上，发现旁边的座位上放了一个黑色双肩包。Alex部门的P8韩炜上周又离职了。钟辛旁边这个座位又空了下来。

Alex部门这个技术负责人的职位真是命运多舛。钟辛还跟董晴建议过，干脆把侯明昊招回来算了。但是侯明昊现在发展得不错，在另外一家公司当总架构师，艾米并不希望他回来。

董晴现在更倾向于内部提拔，空降太多容易让内部的技术人员寒心，要是不合适，负面影响太大。因此外招的事也就搁下了。现在还是Alex苦哈哈地自己带一个组，在部门里其他几个候选人当中斡旋。

钟辛上午和存储部有个会，她现在不单单管着应用部了，有点相当于Anchor的副手，算是在往总架构师方向转型。

钟辛走到颐和园会议室。一屋子的人都看向她。贾战、小邵和其他几个存储部的资深工程师都在座。

白思孟离门口最近，他率先站起来笑笑：“哎呀，正好钟辛来了。来，大家见见。都是老熟人了。”

他一闪身，坐在会议室最里的人露了出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得那一端的座位亮亮的。最明亮的地方坐着一位廋廋的男子，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蓝色的仔裤，沐浴在阳光中，冲着她微笑：“钟辛，你好。”

钟辛眼前一片迷离，严岩已经越过桌子，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冰的，严岩心疼地紧紧握了握。

钟辛还没反应过来，小邵已经笑嘻嘻地解释开来了：“莎姐，岩哥回来了。”

“DB准备和万众互联开展云上数据保护方案的深度合作，总部特意把严岩聘请回来，方便两家公司协同开发。这件事情因为涉及到商业机密，所以前期一直保密。我们几个经理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

白思孟补充了一下背景：“钟辛，估计9.0的架构要有大的改动了。”

钟辛愣了一愣：“9.0才刚刚开发一半儿，就要大改？”她看了看对面的贾战和小邵，果然贾战的脸色极为难看。

严岩把身边的座位让给她：“不用大改。只要给下个版本留出空间来就可以了。下一个版本才是正式合作的版本。”

钟辛看向严岩，他温和地冲自己笑着，眼底全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他有在两家公司任职的经历，他自然是最佳人选。总部重聘他回来是最理想不过，这是两家公司都嘱意的人选。

钟辛稳了一稳，提醒自己专业一些，既然已经是朋友了。自己也不宜表现得太过情绪化。

她快速地思考一下，严岩现在的身份，必然不能再委身到存储部了。他应该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身份。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贾战上升的路又被堵断了。

小邵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才刚刚升职，现在更是找到了靠山。所以小邵坐在对面眉花眼笑的。

好久没在办公室见过这么微妙的场景了，钟辛不禁噗嗤一笑：“行啊，欢迎回来。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严岩看她没有生气，也是心头一松。他回身在笔记本上敲了几下，投影仪上显示出一张全新的系统架构图。

“这是我在9.0现有的基础上的一些改动的想法，我想和大家商讨一下。”

“哎呀，刚回来，就对我们这么熟悉。”白思孟立刻不顾一切地赞叹开了，仿佛当年严岩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又是一副疼儿子的口吻。

钟辛心中一片惨叫：“他不熟悉才有鬼了。”

严岩还没说两句，门就被董晴和刘清远打开了。刘清远满脸无奈，董晴一脸严霜：“钟辛，出来一下。”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钟辛只好走了出去。

董晴把钟辛闪身拉进了隔壁的天坛会议室：“辛，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个家伙弄走。”

董晴咬牙切齿地说。

钟辛吓了一跳：“没必要。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个鬼。他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事先瞒得这么死，连我也不知道。总部就没把我这个代理经理放在眼里。刘清远倒是知道些风声。他也不说。我刚才跟他吵了一架。”

钟辛哭笑不得：“这肯定是涉及到技术层面的事儿。所以总部才咨询刘清远的啊。两家没有正式宣布合作，自然是要保密的。你别生气了。”

这事儿，于公于私对董晴来说都是严重冒犯。只是，她竟然比自己还要生气。

钟辛也是无语了：“严岩回来就回来吧。咱们平常心对待就是了。他再怎么样，也越过不你的位次去。”

董晴跺着脚说：“那你呢？”

“术业有专攻，我离Anchor水平确实还差得远啊。严岩确实补足了我们在存储部分的缺失。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不努力的。9.0的不足我必须要正视。何必掩耳盗铃呢。”

钟辛说得也是实心话。她觉得自己有些天赋，但确实大型项目整体考虑的经验不足。9.0的亮点和失误都是摆在眼前的。

没想到董晴更加着急了：“你傻不傻啊，我说冲着你，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他是冲着你来的。哎呀，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了呢。”

钟辛倒是回过神来了，她黯然地说：“晴，那件事情也过去了。这里也没几个人知道我和他曾经的关系。咱也别再提了吧。”

“呸，这个懦夫。不声不响地把你抛下就跑。你都要死过去一次了。你还替他说话。”

钟辛本来不怎么难过，被她一提醒，倒是想起来那段食不知味的日子来了。她默默红了眼圈：“那你说我能怎么样？我还要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呢？”

董晴忿忿地说：“所以我才这么气愤，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以为他是谁呢。辛，今天你先回去。我必须要为这事跟总部掰扯掰扯。”

钟辛忙拦着她：“晴，你冷静冷静。”

董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动怒了。她本来也不是没有城府的人。只是这件事涉及到好友，她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晴，有什么事，让我自己去说。严岩是走是留，都让我自己去说。你别出头了。这件事不该你出头的。你别忘了，他现在是总部派下来的人。”

董晴不为所动，一副要冲到隔壁撵人的模样。钟辛心中百般焦急，生怕好友一冲动，出了昏招，把大好的位置输给了刘清远。

情急之下，钟辛也顾不得羞涩：“晴，我爱他。他在我身边我就挺高兴的了。你别让他走了。”

董晴又气又恨：“你这个糊涂的人。”说完她转身离去。

钟辛默默地垂了一会儿泪，勉强收拾了一下，又到隔壁会议室去继续开会，只是严岩说什么，她已经全然听不下去了。

严岩看着她肝肠欲断，只恨不得赶紧把会议结束好抱抱她。偏偏今天小邵和几个旧部兴致很高，不断地展开讨论。

终于，钟辛的脸色差得让刘清远都担心起来。“钟辛，你没事吧？”

“啊，突然有点不太舒服。我先走一步。”钟辛连忙逃也似地出来了。

白思孟偷偷附在刘清远耳边：“是被她那个姐妹叫出去数落了吧。估计跟她说严岩回来威胁到她了。”

“钟辛不是那种人。”刘清远很笃定。“董晴是不太高兴，毕竟这事总部瞒着她，有些不地道。她一直以马华宇**人自居。”

散会之后，严岩情绪有些低落。其他的人都出去了，白思孟还留在会议室陪着他。白思孟把办公室门关上：“严岩，我给你透露一个情况啊。这事儿你别跟其他人说。”

他附上来，压低了声音：“刚才钟辛不是不高兴了吗？你别放在心上。她一个单身母亲，挺不容易的，咱们也都是老同事了，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你回来呢，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你也不要风头太过了。啊，别让她太难做。”

白思孟居然替钟辛着想，倒是有些出乎严岩的意料。他直愣愣地看着他。

白思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同事了啊。”

严岩回到座位上，钟辛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连忙也告了个假离开。

钟辛回家，直接到母亲那边吃午饭，现在还早，小平还没有回家。

“今儿怎么只上了半天班？”

钟辛心浮气躁地回答：“头有点痛。可能昨天受了凉。”

“说着凉，我今天早晨到你那边去收拾，倒是看到你隔壁那家，搬来了一对小夫妻，他们装修铺了一个什么地热的。这样冬天就不冷了。你那个屋子什么都好，就是冬天暖气稍微差点。”

“老房子了啊，物业不让铺地暖的。要不然我当年装修的时候就弄了。”钟辛咬着筷子。

“现在有新技术了，人家不铺水管的，就是铺一层膜就行了，电热的，你去看看。”

“啊！”钟辛只好从善如流：“哦，好的，我去借鉴借鉴。”

隔壁的门敞开着，工人在施工。钟辛敲敲门，也没人回应，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隔壁是比她那个户型多一间的三居室，工人和一位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在最里面的房间里讨论着什么。估计是嫌某个施工细节不到位。

钟辛堆起笑脸冲姑娘打招呼：“你好，小姐怎么称呼你呀？”

“我姓唐。”

“唐小姐，我是隔壁的，我姓钟。我来看看你们铺的这个膜。你们这是铺的地热吗？”

“姓钟？”唐小姐仿佛有点意外似的，看了看自己手头的工作簿。

钟辛倒是没在意，一心在地上这层蓝色的膜上，她继续问：“唐小姐，你们这个地热是不用水管的吗？物业能审批过吗？”

“可以过的。”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钟辛如遭雷击。

“严先生，这是今天的监理事项。您过目一下。”唐小姐把手里的工作簿递了过去。钟辛只觉得气血逆流，掉头就走。

钟辛回到自己的小屋，手脚都在抖。过了一会儿，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才想起来，严岩还留着这边的钥匙。

钟辛怒气冲冲地从里屋冲了出来，不待他站稳，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他一个耳光。

严岩站在她面前，没有躲，也没有生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边脸上清晰地肿起了五个红印。

“姓严的，你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