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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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许洛这孩子现在情况怕是不太妙,希望他能命硬能撑过这一劫,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还在该多好!

清仁心里苦笑,暗暗嘲讽自己异想天开!

若是许洛单对单,打得一位散仙老祖如此凄惨,自己却还能安然无恙,这种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否则,他现在就应该也和自己一块站在这山门中才对!

可哪怕清仁此刻再担心他的安全,也没办法去寻找,甚至连脸上都不敢露出过多的担心。

他越是重视,怕那些隐在暗中无处不在的敌人也就越会上心,那样对现在的许洛没有半分好处!

“既然前辈有命,晚辈自当遵从!”

清仁话中明显透着股掩饰不住的萧索,他直接朝逆运老人拱手,就不再掩饰伤势直接在遁天舟首盘坐下来。

可他这话真真有些气人,便是逆运一再提醒自己要制怒,没必要跟个疯子生气,可依然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

你这痞子当真是属狗的,话说刚才动手时,咋不见你惟命是从?

那家伙,都恨不得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遁天舟通体银光也随着清仁盘坐而迅速收殓,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整艘灵舟正在不停轻颤,像极了一座随时准备喷涌的沉寂火山。

清仁这般戒心十足,逆运老人倒也没有什么怒意,他朝着旁边镇天看了眼,便又颤颤巍巍走到大青石坐下。

“你也来休憩一阵,这小痞子虽然有些人来疯,可绝对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是不会再起挑衅的。”

镇天抬脚就想往这边走,可勐得想到什么,眼神又满是愤然朝远处打量,那个方向正是术甲老祖藏匿之处……

正如清仁所猜测的那般,现在许洛情况何止是不妙,应该说是极其凶险!

想在那么多双眼睛下逃走,他必须借助枉生竹隐匿气机,还有玄冥重水虚空遁行、无孔不入的本事。

可这样一来,他整个身体就只能依附玄冥重水散开,这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来个碎尸万段。

在玄冥长河遁入虚空的刹那间,许洛终于再支撑不住直接就陷入昏迷状态。

朦朦胧胧中,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极长极长的梦!

梦中许洛飘浮在一片青光组成的海洋中,而海底深处却是一片浩瀚无边的无底深渊。

那种浓郁到极至的黑色,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一种深深不详,漆黑中影影绰绰,好像有无数活物在涌动,却偏偏又瞧不清模样。

深渊中隐隐传来股巨大拉扯力道,想要将浮沉不定的身体直接拖下去。

幸好密密麻麻纤细青须,正从他身体每处窍穴、每个毛孔深深扎入五脏六腑,每一根青须都散溢着丝丝温和暖流,拼命阻止着这具身体彻底崩溃的同时,也在对抗着那股无所不在的拉扯力道。

许洛拼命想睁开眼睛,可奈何身体上下就没有哪个部位能够动弹分毫,往日里如臂指使的气血、灵识,在这一刻仿佛通通失去感应。

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皮囊,无数道异种气机巨力,正如毒蛇般在体内肆虐纵横。

若不是枉生竹强行维持着生机和皮囊的完整,怕是下一刻,他就会如同鼓胀至极限的皮球般轰隆炸开,然后被下方漆黑深渊彻底吞噬。

身为一个修行人,倚为凭仗的诸多神通尽数消失,五官六识彻底失去,心神灵识陷入沉寂,便是许洛这会儿心中也不由得生出无尽恐慌。

《魔猿混沌身》、《五玄五方混洞神光》、玄冥长河、九幽浊煞……

许洛此刻就如同魔怔了般,一遍又一遍的运行、御使着自己辛苦修行出来的诸多神通灵物,可却没有任何回应。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洛终于麻木的停下所有努力,呆滞的躺在青光海洋上,任由纤细青须将自己朝远处奔涌推动。

无尽枯燥死寂一点点侵蚀着心灵,也在时刻消磨着许洛坚毅心性!

这种看不到的绝望,才是世间最为磨人之事。

许洛现在宁愿再次跟虎啸山大战几场,也不愿就这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被困在这里。

这样无知无觉,偏偏神魂又能清楚感知一切的状态,真真是太过痛苦!

如果是这样活死人一般存在着,那还不如就让下方黑渊,将自己彻底吞噬算了……

许洛没有发现,随着他心气变化,原本飘浮在海面上的身体,正在一点点逐渐下沉。

哪怕身周密集青须再如何努力,好像也无法阻止这个过程!

许洛这种古怪状态,好像就连向来无往而不利的枉生竹,仿佛都已经束手无策。

毕竟不管许洛修炼出多少神通,体内有多少宝物,肉身又有多么强悍,可对于一个生灵来说,若是连他自己都不想活,那这世间又还有什么能够救他?

随着彻底放弃苦苦坚持信念,许洛只觉得心神中竟生出种愈发坦然的错觉,最恐怖的是,他还没察觉到其中不对劲之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洛索性将整个思绪彻底放空,任由往昔回忆如同一幕幕无声电影般,在脑海中倒放流淌。

通天木各层天的血腥厮杀、神木洲人族凄惨过活、水眼、玄龟岛……

回忆如同清澈水流淌过青石,发出清脆淅沥脆响,却偏偏又没在脑海中留下丝毫痕迹。

此时的许洛却没有发觉,自始至终,他心里最为牵挂的古惜夕、寄奴两个小妮子,从来没有这场回忆中出现过。

甚至连无常刀、厄字灯,大黑,这些让他牵肠挂肚,只要一出现,就肯定会引起他心绪剧烈波动的东西,同样通通都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冥冥中有股莫名伟力,不让他再去想这些一般。

随着离下方深渊距离越来越近,许洛还是没能察觉出任何不对,他任由脑海中场景一幕幕变幻。

白玉京、磐石防线、任洗剑、小石头……

最后的场景,却莫名其妙定格在一片烧得通红的篝火之上!

天上两轮腥红圆月高悬,四周尽是影影绰绰的茂密雨林,对面好像还坐着看不清面目的老者,正在呢喃咕哝着什么。

许洛心里下意识涌起晒笑,这里是哪里,明明好像不太熟悉,为何总会给自己一种深刻入骨的特殊感觉?

这老头子只是个普通人,可为何自己会觉得他说的话,对自己至关重要……

回忆场影一转,像似要迫不及待将这副场影过滤掉,可这时许洛心里却灵光一闪,莫名急躁起来。

不对、不对,这里不能过!

这个漆黑夜晚对自己来说,应该非常重要……

咦,黑夜、光明……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

短短几个字,却宛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突兀炸响,许洛整个神魂顿时如遭雷噬,他下意识就用尽全部精气神,往篝火对面老头子看去。

轰隆,通红篝火恰恰好漫天炸开,如生灵性般隐隐汇聚成一盏白色灯笼形状。

许洛也终于看清,对面老头那张沟壑丛生的沧桑面孔。

沙老头……

许洛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幕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画面,一张缺了好几个焦黄门牙的干瘪嘴唇,正在不停张合。

这人呀,哪怕站在泥泞污秽中,亦要学着抬眼看天,哪怕四周尽是漆黑如墨,心中亦要期盼着那抹光明……

大哥哥,黑夜笼罩大地,可太阳终归要从那山巅处升起来,对不对……

一道道熟悉至极的呢喃、询问、劝慰声音,化成巨大声浪回响在许洛脑海,最后又只剩下几个字。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

声音一遍遍在来回呢喃,许洛却好像是百听不厌般,贪婪的回味着每一个字!

他眼角突兀涌出一滴晶莹泪珠,已经布满腥红符文的双眼蓦地睁开,嘴里下意识呢喃出声。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或者说,历经灾厄、永佑光明……”

随着眼睛睁开,许洛缓缓下沉的身体骤然停滞,下方传来的吸力勐得加大,有些不甘心般想要将他一把拉住。

可许洛对这些却是理都没理,他此时身体还是不能动弹分毫,可眼中却已经是一片坦然平静,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现在处境般。

实际上从醒来的那一刻,许洛就已经明悟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片青光海洋其实就是自家识海,下方那处漆黑深渊,不过是天地间阻道的心魔,是每个人心底深处所有负面集合所在。

你可以说它无限恐怖,是每个修行人此生最大的敌人,若是许洛今日真得被拉扯陷落,那肯定就再无醒来之日!

你也可以说它不堪一击,只要心志坚定如磐石,它可能连出现的机会都不会有,而这一切,通通只取决一样东西……

“心性……大自在、大逍遥,圆融无碍、无所畏惧,这世上真得有人可以做到吗?”

许洛任由身周青须将自己身体一点点托出,嘴里下意识呢喃出声。

语气虽然满是疑问,可他眼中神情却变得越来越坚韧冷静,漆黑眸子中好似有腥红火焰在不甘跳动!

脱离漆黑深渊拉扯,许洛整个神魂就像是被刚才的无尽枯燥,彻底洗炼过一遍般,灵动活泼、晶莹剔透!

面对现在这般困境,他竟再没有半分焦躁急迫,任由自己身体跟随着波澜上下浮沉。

此时随着心性恢复清明,巨大青竹虚影终于重新在识海上方出现,两根已经枝繁叶茂的碧绿竹枝无风自动,发出一阵阵欢快轻响。

在青竹底部,还有一个极不协调的巨大隆起,无数青须正如蚁群般攀附其上不停抽取着海量精气,这就是那还没有彻底消化的半截散仙残躯!

许洛眼中浮出一抹笑意,这才是自己纵横此方世界最大底气所在。

经过此劫他才后知后觉明白,有枉生竹在,只要不是自己想死,此方世界将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彻底杀死自己。

就算这具肉身落到死无全尸境地,枉生竹怕也能将自己神魂保护下来,重新再活一次!

此念一生,许洛脑海中突兀大放光明,往日向来是暗澹朦胧的五色毫光,如同被刺激到般瞬间充斥着整个识海。

许洛先是一愣,可马上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五玄五方混洞神光》所谓的过去、现在、未来三境!

自己心性大增,竟然在这瞬间摸到了后面三境的一丝门槛!

可惜现在他也就只剩下一颗坚定圆融的心性,其他啥都做不了,璀璨五色毫光在识海中涌动片刻,又只能不甘的重新隐没。

直觉告诉许洛,若是此刻身体没有重伤,能及时抓住这丝感悟,自己真得有可能将混洞神光推至后面三境。

可惜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罕见机会消逝不见!

即便如此,许洛也仅仅只是沮丧片刻,就又重新恢复平澹,好像相比起刚才的心性蜕变,这些其实都不再重要。

他脑海中突然涌出古惜夕两个小妮子娇俏面容,一遍遍的回想着,就好像是要将刚刚没能及时想起两人的愧疚,全部补偿回来一般。

可同时他心里也涌起一丝满足,就连刚才心魔侵蚀,幻化出自己所有过往经历,却也不敢让许洛回想起两人面容。

可见两小妮子在许洛心里重要性,足以超过所有事物,哪怕稍有情绪勾连,他就会瞬间清醒过来!

足足好半晌后,许洛才终于收拾好自己心绪,将心神拉扯回现实。

他心神一动,无形纤细青须就从识海中小心翼翼探出,可感知到的一幕却让他瞬间懵逼当场。

这究竟是几个意思,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此刻许洛模样却正是凶猿法相模样,可哪怕他意识已经恢复清明,却骇然发现自己竟无法控制凶猿身体。

就好像此刻的他已经成为一个旁观者般,只能龟缩在识海中,静静看着凶猿凭借着野兽本能心性行事,甚至还隐隐有种,自己本就该是如此的古怪错觉。

惊诧过后,许洛又迅速冷静下来,念头一转便隐隐明白为何会如此?

应该是逃跑时情况特别凶险,残破肉身在本能反应下,便自发与凶猿法相融合。

可偏偏许洛意识神魂又在自我保护下陷入沉睡,再加上后来的心魔侵蚀,这才造成肉身现在的古怪状态!

事已至此,许洛也有些无可奈何,现在只希望枉生竹,能早点将那半截散仙精怪身躯尽快消化。

想来到时给自己反哺回来的精气,也会是个巨大惊喜!

他索性操控着青须朝四周打量起来,此地是一片郁郁葱葱密林,见到那随处可见的参天古树,还有俯拾皆是的遍地灵药,许洛猜出这里应该还是通灵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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