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哥。”
看见林凡从楼上下来，马候如释重负。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起身迎接。
“嗯，外卖到了吧？”
“哎，到了到了。”马候指了指桌上的外卖。
“到了就吃吧。”
“好嘞，凡哥。”
随后他就殷勤地拆外卖，打开盒子摆好餐具，林凡点了不少东西。
林凡走到桌前坐下，面向大门，马候依旧坐在靠墙的位置。
“你随意，不用客气。”林凡看了一眼马候，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着。
“好嘞。”
于是他就毫不客气地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像是饿了好几天似的。
不过毕竟今天下午发生了这么多事，所以消耗也是极大，吃得多也正常。
林凡扭头看向了依旧坐在那的“她”，问道，
“你不吃？”
虽然“她”是不需要进食的，但“她”现在用的可是孟玥柔的身躯。
旁边听到这句话的马候嘴上进食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一动不动坐着的“她”闻言把头转向林凡，看了几秒，随后缓缓起身，走到了桌边。
在林凡的左手边，也就是马候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马候当即对着“她”咧嘴干笑了几声，
“姐......”然后将头低下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没敢看“她”。
看到这样的马候，林凡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他平时皮不是挺厚的吗，怎么突然就怂了，于是问道，
“怎么，怕了？”
马候愣了一会，
“嗯？啊？这......没有啊，怎么可能呢，你说笑了凡哥。”
“哦？是吗？”
“那当然了，你看我姐长得这么漂亮，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呢？”说着他再次将头低下了一些。
“这又不是她原本的样子，你是怎么看出她好看的？”
“啊...这......”
马候下意识地将头抬起来，眼睛瞟了一眼前方，正巧就发现“她”的视线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当即吓得脸色一变，连忙把头低下去。
用着有些结巴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我姐这么有气质，当然肯定是个美、美人了，我哪能猜错呢......”
哪还有平日里老神在在、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可未必。”林凡继续揶揄道。
马候脸上立马露出愁容，对着林凡哀求道，
“哎哟，凡哥，您可就别为难我了，再说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林凡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你平时不是挺皮厚的吗，现在怎么不行了。”
“那还不是我姐魅力太大了。”没办法，他只能继续死撑下去了。
“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叫姐了？”
“长得好看的都是我姐。”马候一脸坚定的神色，仿佛林凡再怎么问，他都是这个答案。
“你...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额......”马候明显地愣了，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余光瞟了一眼“她”，发现“她”并没有继续盯着自己，而是在看着眼前的食物，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也未见“她”有什么动作，餐盒里的一小块酱汁绢豆腐就轻轻地漂浮起来，停在“她”嘴边。
“她”红唇轻启，那块沾着酱汁的绢豆腐就飘进了口中。
随后，伸出左手遮掩嘴唇，细细咀嚼数十次才咽下。
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看来这绢豆腐深得“她”意。
而后继续反复此过程，没有沾其他荤腥。
马候不由看得呆了，直到“她”瞟了他一眼，才回过神来。
“额...您说您说......”
林凡笑了笑，只觉得很逗。
让你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吃豆腐的“她”，缓缓说道，
“她叫...小倩。”
“小倩？”马候眼睛一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林凡，“是...那个小倩？”
马候伸手比划了一番，“聊斋？”
林凡耸耸肩，
“名字是一样，至于是不是那个，我就不知道了。”
表示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聊斋》的电影看过的人应该不少，剧中，聂小倩和宁采臣的爱情故事令人惋惜，但毕竟他们人鬼殊途，不能走到一起倒也正常。
故事的结局里，聂小倩被宁采臣和燕赤霞救下，送往阴间轮回转世。
但，要知道的是，尽管聂小倩成功进入了阴间，可她毕竟曾经亲手害了许多人，虽然是被迫，但这个罪孽是逃不了的。因此，她想要直接轮回转世，是不太可能的。
阴司律法，赏罚分明。
她需要赎罪。
至于她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且，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不是吗？
林凡遇见她的时候，她正在阴间游荡，似乎，她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她不知已经在阴间游荡了多久，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是过了许多个黑白不分的阴间的日日夜夜，久到模糊了记忆，却始终不忘自己在寻找着什么。
接着，只因为在阴间多看了一眼，二者就这么有了联系。
而后，她就借助林凡回魂，附着在他身上，回到了阳间，依附在他的影子里。
缘分，向来都是妙不可言的。
不久，林凡和小倩相继吃好饭下桌，坐回了沙发上。
马候则被林凡要求收尾，不能浪费粮食。
将剩余的饭菜吃完后，马候收拾了垃圾，向林凡告辞，
“凡哥，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先回去了，今天太累了。”
“嗯，去吧。”
“好嘞，明天见凡哥。”
接着他把目光转向小倩，
“小、小倩姐，明天见......”
说完未等回复他就立马溜了出去，他也知道人家是不可能理他的，早溜早安心。
“呼......”
刚一出门，他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我擦，真吓人......”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店里，将门关上。
纸人身上贴的符箓已经收回了，他照例点了一只香插在神龛上，就关灯上楼去了。
来到房间里，坐在床上，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柄被烧得漆黑的桃木剑，马候心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然后他从柜子下的箱子里，取了一瓶二锅头，搬了一把椅子走到了阳台上，坐了下来。
夜渐渐深了，暗色的天幕上，月明星稀，月光如朦胧薄纱，繁星三两点缀其间。
算算日子，四年前出意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
季节。
嗯，大概。
很奇怪，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却好像模糊了这之间其他的记忆。
马候看着月亮，看得有些出神。
随后，他将手上的二锅头打开。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从瓶口逸散而出。
这是师父生前最常喝的酒，原因无他，酒烈且廉价，就像他老人家一样，潦潦草草的清贫一生，却始终有一颗高尚坚毅的道心。
将瓶口放在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稍微有些劣质的白酒气味，还未喝一口马候仿佛就有些醉了。
其实，他酒量确实很差。
因为师父早前不让他喝酒，原因是他年纪还小。
师父说，
“等你长大了再让你喝。”
所以，每次看见师父喝酒的时候，他喉咙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痒痒，他也想喝，想尝尝味儿。
直到有一次趁着师父不注意，他才偷偷地喝上了一口。
哎哟，那个呛的呀，差点没把肺咳出来。
于是，听到自己不停咳嗽而连忙赶来的师父在看到这一幕后，自己当即就被敲了一个板栗，那酒味哪里能瞒得过他老人家。
想到这里马候就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自打那以后，师父喝酒前都会问自己，
“臭小子，来一口？”
自己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不喝了不喝了......”
直到过了好些年，自己才慢慢接受了那个味道，但每次师父也只让自己喝一点点，过过瘾。
因为师父说，
“因为喝酒误事啊，臭小子。”
好吧，师父永远是对的。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师父永远都是对的。
然后，马候提起酒瓶一口一口地喝着，感受着烈酒入喉，肚子里火辣辣地，可他嘴上却没有停。
没过多久，他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醉了。
可他还是继续在喝，
喝着，
喝着，
眼泪就从他眼中落下。
养育之恩、舍命之情，我，无以为报。
......
一夜过去，
翌日，
赤阳高悬，万里无云。
城区路上的一辆公交车里，坐满了上班高峰的乘客。
一位老妇与孙儿黑胖小男孩同座一排，男孩约莫六七岁。
前方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姑娘带着耳机，低头看手机。
黑胖男孩看着前面的姑娘，转了转眼珠，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而后悄悄将姑娘垂在后面的头发穿过扶手打了个结，坐定后他接着又用脚踢着前排座椅，女子蹙眉回首，却未发声。
老妇扫了一眼，默默无言。
等年轻姑娘快到站的时候，起身准备下车，猝不及防之下却被后面绑住的头发拉扯得生疼。
“哎哟！”
连忙坐下来转头查看，看见自己头发被打了结，顿时不悦，一边解开一边生气地说道，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顽皮！”
黑胖男孩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看看窗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真没教养！”女孩又说了一句。
这时，一旁的老妇，也就是孩子的奶奶，听到这句话后顿时不悦，反驳道，
“他还是个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