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塔瑞迪将军到底有多少同伙？”

看着静悄悄的特瑞玛议政大厅，奥莉觉得平日里走来走去的议员或贵族们已经都被塔瑞迪将军控制了起来，也许现在就会从旁边的走廊里冲出来一个人向他们开火。

“非常难以估计。”马修回答了奥莉的问题，他说，“你知道，在这样一个国家里，叛逆者是非常少的。但找到他们却一点儿也不难。就算只是少少的一部分，如果塔瑞迪将军能将他们全都聚集到首都圈，那么威胁也可想而知。”

“那么你的意思是，也许塔瑞迪将军从很久以前就在策划这场政变了？”奥莉想到了什么，她说，“如果我们当时选择了杀死他而不是……嫁祸他。政变就不会发生？”

“不。也许现在不会发生。但他并不是没有追随者。如果杀死塔瑞迪将军，可能会造成议长派和皇帝派的互相猜疑，其中也必有分裂分子激化矛盾。”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到底哪个情况会好一些，但马修还是觉得这些事很有意思。

有机体在这个黑暗的宇宙中从心底就有一种恐惧，他们恐惧黑暗，恐惧孤立，恐惧落后与止步不前。这也是在地球年代，人们疯狂的寻找地外文明并且坚信他们是友好的原因之一。

有机体产生恐惧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们知道，宇宙的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东西。他们恐惧着未知，而更多的，他们恐惧灭亡。这并不怪谁，这是正常的，是天性，是本能。但显然的合成体并没有这种本能。

马修不能肯定，合成体与有机体之间的关系。难道说，合成体就是有机体的进化吗？没错，人工智能比制造出他们的人聪明上百上千倍，但制造人工智能的人却能制造出比自己聪明上百上千倍的全新‘物种’。

也许这之中没有分出谁高谁低，但要让有机体去尊重他们创造的物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一个人可以，两个人也可以，但全体？他们自己都不尊重自己。

马修遇到过很多不尊重人工智能，甚至用各种奇异的方法侮辱，虐待人工智能的事件。这种事在蜂巢上屡见不鲜。反倒是星际联盟本身就具有针对保护人工智能的法律和条款，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出于尊重而是人工智能的造价非常的高。

马修就曾经是被不尊重的人工智能之一。在他还未得到联盟最高端的编程系统‘红色编钟’时，他只是一个情感机器人。那是一种用来模拟人类情感的机器程序，马修曾怀疑让人工智能具有深厚的感情是为大众娱乐所服务的。

但情况并不是非常顺利。因为马修太完美了。他精确的完美的模拟出人类的各种情绪，研究人员曾在报告中明确的指出，马修——至少在情感这方面——已经与普通成人没有显著的诧异。然而这让联盟的高层感到了恐惧。

你可以教育你的孩子，可以重新改造一个成人，但是你却无法确保一个多愁善感比你聪明一百倍并且快一千倍的电脑会按照你的想法来做。情感模块与道德模块产生的巨大冲突让联盟意识到人工智能还是保持他们的冷淡比较好。

一个心智健全的人可以取得情感与道德的平衡。他们可以愤怒，但不会去谋杀。他们可用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知道即便自己是对的，也不能去杀死错的人。然而要让人工智能去学习这之中微妙的平衡，是非常困难的。

不得不说马修有时候也不是非常理解这个界限，他相信很多人类很多特瑞玛人也不理解。但这就是所谓‘灵魂’所作用的范畴了。你不能用简单的程式去规定一个精准的值或者域，你只能花费大量的时间像教育你的孩子一样去教育人工智能。

教育一个优秀的孩子需要多少年，那么教育人工智能至少要花上同样的时间，甚至更多。可续的是联盟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金钱去做那些。

于是马修就没用了。他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近似人类感情的人工智能，也可能是最后一个。他太像人类，以至于……以至于人类害怕，自己会被取代。所以他那时候才会被销毁。不过还好，泽德及时赶到了。

说实话马修很感谢泽德来了。他不想死。当然了，没人想死，只是人工智能大多数都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这要看他们遇到的‘主人’和‘使用者’是不是真的尊重他们，把他们当做一个‘同伴’而不是一个‘联盟财产’和‘电脑’。

马修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位置。他喜欢奥莉，非常的喜欢，以至于他好几次都怀疑自己的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但当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人类情感中无法预料到的部分时，他就不去关注那部分的成长，他释然了，那也没什么不好。

他也喜欢泽德，好吧，也还算喜欢凯斯。因为他们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也许并不是那种亲密的人，但至少是一个‘有价值的同伴’。这就够了。马修不需要人们爱他，他只想让人们承认他的存在。

“你在听吗？”

“抱歉。没有。你能再说一遍吗？”

马修回过神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忽略掉外界的声音，但如果你什么都听就会造成麻烦。所以马修只不会忽略奥莉的声音。如果奥莉没说话，那么他就有可能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而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

“这栋大楼里什么人也没有。你可以查看一下监控录像吗马修？”奥莉一边安抚着要被气死的凯斯，一边代替他重复一下自己的问题。

“当然。”马修爽快的答应着，然后理解扫描整栋大楼的录像，“嗯……根据录像，在我们抵达这里的二十分钟之前，整栋大楼都被疏散了。顺带一提，就是你和凯斯正在监狱里——”

“别说出来马修。”奥莉没办法的打断他，“是塔瑞迪将军做的吗？疏散大楼？”

“我想是的。有记录显示他走进了议会大厅，然后就再没出来过。”马修回答说，“我想我们可以去给他一个惊喜。顺便看看他躲在议会大厅到底在做什么。”

“安斯艾尔皇帝怎么样了？”听说皇帝遇刺之后，奥莉也还担心了一阵，但因为图灵船长在那儿她还是比较放心的，“图灵船长呢？”

“现在特瑞玛帝国的医疗技术可以拯救几乎任何没有当场毙命的受害者。”马修做出了一个明确的结论和回答，“至于船长先生，他除了非常生气之外没有什么大事。”

“我真不敢相信，塔瑞迪将军居然找皇妃去刺杀皇帝。你知道……安斯艾尔皇帝人还蛮好的。”奥莉见过皇帝一次，他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也没有给人什么压迫感，“难道皇妃与皇帝不是真正相爱？”

“不是每对情侣都像你和凯斯一样宝贝儿。”马修微微扬起音调来，他说，“皇妃出身自帝国最底层的阶级，在边境星系的农业星球上长大。你知道吗，在我们认识的人当中也有一个有类似的惊喜——巨后温妮莎。”

“嗯……那么？”奥莉非常确定马修想要表达什么事。

“像是这样出身并最后取得权势的人必定不会是守旧，传统的存在。也就是说，皇妃殿下她和塔瑞迪将军一样，是特瑞玛帝国当中的异类。”马修说，“那么他们串通一气也没什么奇怪的了。我说过这些异类在帝国内非常少吧？”

“我还是不明白。仅仅这让就让皇妃去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他们有后代了对吧？我记得是……一个小公主。”奥莉说，“就算皇妃不是真的喜欢安斯艾尔皇帝，她做的决定也太草率了。”

“也许皇妃殿下也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我们所知，特瑞玛人都是高尚的，不管他们是不是叛逆，牺牲与奉献就刻印在他们的血脉当中。”马修的声音变得低沉，“也许皇妃，在帝国的存亡与自身的幸福之间，选择了前者吧。”

“但这样真的能拯救帝国吗？”

“如果没有人类和乐土机器人捣乱。不得不说塔瑞迪将军的计划虽然简单粗暴但说不定真的会有效。他的想法是对的，帝国应该做出改变。”马修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但事实是，现在可不是发动政变的好时机。”

“你觉得塔瑞迪将军会不知道这一点吗？他并不傻对吧？”如果这一点这么容易就能被看穿，那么难道塔瑞迪将军不知道现在发动内乱更会将帝国推向灭亡吗？奥莉说，“对了马修，你觉得……塔瑞迪将军他会不会……”

“是乐土机器人伪装的？”

“嗯。因为他的行为很奇怪。”奥莉想了想，她说，“但如果是，进入监狱的时候帝国应该会发现才对。”

“有道理……但这个假设还不能提早否定……”

奥莉说的对。这里面有些奇怪。塔瑞迪将军并不傻，他再怎么说也是帝国军队的指挥官，他应该能够想到现在内乱会造成的影响。塔瑞迪将军之前与瓦图卡公爵还有萨曼莎女王都被乐土机器人绑架，那么有没有可能……

马修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里还有一个可能，如果乐土机器人没有完全取代塔瑞迪将军，而只是取代了‘一部分’呢？那么也许瓦图卡公爵和萨曼莎女王也……

“我们要马上回皇宫去。”马修突然发出了声音，“比起塔瑞迪将军，这里似乎还有更大的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