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无生老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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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珊公主的叹息声再一次传了出来,这一次的叹息声中却充满了一种狂喜的成分。但对于我们来说,叹息声的魔力仍旧不曾改变,众人都被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我背着沉得跟头猪一样的赵五爷,佝偻着身体,只觉得双腿上就像被灌上了铅,足有千斤沉重,半分也挪动不得。而且那叹息声犹如蚊虫一样往耳朵里钻,我心里直发毛,背脊上凉成一片。

黑子却放声大笑起来,他猛烈地抖动着身体,将身上的李神棍甩到地上,干脆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

我大吃一惊,不知道黑子搞什么鬼,却见他越笑越大声,上气不接下气,脸上表情万分痛苦,肌肉抖作一团,怎么也停不下来。

不会着魔了吧?我突然心头一紧,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嘴角便不受控制地撕扯开,而后我就听见自己变了音的笑声飞了出来。

老烟枪等人几乎同时发出笑声来,他们都笑出了眼泪。尤其是露西小姐,她本就是一个开朗活泼之人,这一笑还了得,完全就像失心疯了。

露西笑得花枝乱颤,咳嗽连连,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她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擦着泪水,身体半倚半靠地挨着我,好像上足了发条的洋娃娃,浑身抖个不停。

我惊骇之余,转瞬搞明白了事情缘由,忍受着万分折磨,将刚才没有扔掉的棉花重又塞进了耳朵里。

众人见状,纷纷照做,不料黑子和胡杨树先前争吵打斗之时,都将棉花给扔了。他俩开始一边笑,一边往青铜桩子匍匐爬动。

老烟枪大喊一声,随即扑倒下去,一手按住一人,急切地催促道:“诗雅妹子,棉花,棉花!”

方诗雅反应倒也迅速,她找出棉签撕下两团棉花来,很快塞进了黑子和胡杨树耳朵中。老烟枪长呼出一口气,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又皱着眉头长吁短叹。

我抹了一抹额头上的汗水,踮起脚回头看过去,心想莫非无生老母彻底苏醒了吗?她方才的叹息声中,带上了喜悦的情绪,因而才让我们癫狂起来。

从第一声叹息开始,我们经历了悲伤、愤怒、狂喜,情绪大起大落,不正符合无生老母从生到死的心境吗?

我看见青铜桩子围成的圈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无生老母被鸦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鸦群鸣叫着,翻飞着,不住往下俯冲,看来它们正在围攻无生老母。而且战况应该非常激烈,只见不断有黑色的乌鸦坠落到幽冥之火中,瞬间就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三青鸟不甘袖手旁观,它们不管处于何种境地,只一心针对鸦群,从旁袭击过去。这些三青鸟分明就是助纣为虐,它们分不清是非黑白,将鸦群的阵型冲击得七零八碎。

鸦群抵挡不住无生老母与三青鸟的联手对抗,很快便呼啦啦盘旋到高空中去了,只能远远地聒噪示威,却再也不敢下去争斗。

鸦群一散开,我便看见无生老母浑身鲜血淋漓地站立在火海之中,就像在血缸中洗了澡一样,看来鸦群还是给无生老母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我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就呕吐出来。此刻的无生老母,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动人心魄的美艳之感,反而平添了几分妖气。

无生老母静静站立在火海里,火舌蹿到她的肌肤上,不但没有半点伤害,反而使得她身上的伤口愈合起来。不多时,无声老母身上的鲜血消失得一干二净,肌肤也恢复了原样,在幽绿色的火光中,更显得妖艳无比。

而那几十只三青鸟则徘徊在无声老母周围,它们忽闪着羽翅,竟然翩跹起舞。只见这些鸟儿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舞姿极为优雅,阵型极为整齐,似乎经过精心排演过。

我们都看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别的人不说,我和方诗雅曾经在覆船山中见过鸾鸟起舞,当时看得如痴如醉,现在也颇有一种不能自拔的感觉。

一个妖冶的女人,一片惨绿的火光,一群舞蹈的青鸟,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副诡异动人的画面。

众人面对着这样的场景,竟都屏气凝神,忘记了自身的危险,甚至忘记了时间和空间的存在。

后来我才知道,这原来是无生老母的复活仪式,在这令人心旌摇动的场景背后,隐藏着的就是死亡。

也是凑巧了,赵五爷偏偏在此时醒了过来,他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我背上,才将我惊醒了。

我取出耳朵中的棉花,却听五爷惊讶万分地叫道:“日他仙人板板,那个小妞是啥子人哟?为什么不穿衣服?大学生,放老子下来,老子要去会一会她!”

不等我解释,五爷从我背上一跃而下,一脸猥琐地看向无生老母,眼睛里闪动着贼亮的光芒,嘴巴里竟然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五爷打量了无生老母几眼,突然间咧嘴一笑:“哟,小娘们,你是不是被困在火里出不来了?别急啊,老子现在就来解救你出火坑,然后咱们再商量该怎样以身相许……”

说着,赵五爷迈开步子,搓着手就要往火堆里冲去。

我不禁大呼头疼,抬起脚踹在他屁股上,心想这个流氓,简直就是饿中色鬼,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赵五爷摔了一个狗啃泥,扭头不满地看着我,咒骂道:“瓜娃子大学生,你做啥子?老子不过要英雄救美,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娘们被火烧,你忍心嚒?日他仙人板板,你是不是男人?”

“那可是个妖怪!五爷,你刚醒过来,身上还有虫蛊,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冷哼一声,指着露西道,“你看看你婆娘遭了多少罪,全是被那个小娘们折磨的!”

赵五爷这才注意到露西小姐,便腆着脸笑眯眯地凑到她身前,亲热地打起了招呼。露西大概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一看到五爷,便哇哇痛哭起来。

露西不哭则已,一哭彻底让五爷炸毛了。五爷狠声骂道:“好啊,日他仙人板板,小娘们敢惹老子的婆娘,这是茅厕里打手电筒,找死!”

他这个人就是人来疯,一点火就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奋力甩向无生老母。

五爷伤了那么长时间,手上的力气却半分不减,他扔出去的石子竟然打中了一只三青鸟。那三青鸟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摇摇晃晃掉进了火海里。

五爷双手搂住露西,哈哈大笑起来。我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其他人也都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五爷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将三青鸟击落,这到底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我们心惊胆战,只见那些本来飞舞着的三青鸟纷纷坠落下去,眨眼就被幽冥之火吞没了,连一身啼叫都没发出来。

原来不是五爷力气太大,而是凑巧三青鸟要坠进火海里。只是这些鸟儿并非凤凰,不会涅槃重生,只化作一缕缕青烟,萦绕在无生老母身前。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我还来不及搞清楚原委,心里隐隐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便见到那一缕缕青烟附着到无生老母身上,竟化成一件青黑色的羽衣!

众人异口同声惊叫起来,同时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就像看了一场魔术表演。三青鸟通过焚烧自己的方式,变成了无生老母的衣服,这不是魔术还能是什么呢?

“格老子哟,乖乖不得了,要逆天啊!”赵五爷无论在怎样的处境中,嘴巴都不肯停下来,“小娘们就光着多好,穿啥子衣服哟?咦,她怎么不怕火?”

我们都无心向五爷解释,唯恐接下来会发生更为惊悚的事情,眼睛不眨地紧盯着无生老母。

其实我心里还有些隐隐作痛,倒不是心疼三青鸟的死亡,而是为又失去一中逃生方法难过。倘若三青鸟不死,我们或许能够找到机会,让它们将我们抓到深坑上面去。

现在倒好,连这个不着边际的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怎能不让我难过?

无生老母穿上羽衣之后,又别有一番风韵。那羽衣完全就是量身打造,衣摆随着火光轻轻摇曳,她玲珑的身躯半隐半现,青黑色的羽衣中透出雪白的肌肤,更增加了几分妩媚,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我听见赵五爷声音很大地咽了一口唾沫,不免瞪了他一眼。就在这时候,无生老母双臂高举,扬起脑袋狂啸一声,搅得天空中的鸦群嘈杂不已。

鸦群此刻的叫声充满了恐惧之情,它们一开始还能与无生老母一战,如今乱飞乱扑,似乎只剩下逃命的勇气了。我心里凉下去了半截,难道这意味着无生老母终于重生了吗?

就在这时候,方诗雅大声提醒我们道:“不好啦,幽冥之火烧过来啦!”

我闻声看过去,只见幽冥之火蔓延开来,冲出青铜桩子围成的圈子,而后又汇聚成一条火河,朝我们奔涌过来。

幽冥之火来势又快又猛,火势扑天而起,就像惊天狂涛扑面而来。我感到一股冷气像刀子一般割了过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毛孔收缩,骨头里弥漫着生疼的感觉。

“妈呀,要变成烤乳猪啦!”赵五爷一把抓住露西小姐,吼道,“婆娘,快跳上来,老子背着你!你这么细皮嫩肉,怎么禁得起火烧呢?”

老烟枪一声唿哨,众人拔腿逃窜,黑子慌乱中犹自没有抛下李神棍。只是太过匆忙,他来不及将李神棍放在背上,而是干脆扛在了肩上。

身后火势滔天,我们跑得脚下生风,仍旧堪堪将火光甩开几米。不想方诗雅却喊道:“马先生呢,马先生去哪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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