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容儿看着手上被染得如鲜血一样艳丽的豆蔻，嘴边晕开一笑，她下旨让宫人请凝儿入殿。
凝儿在侍女的引领下，走入内殿，看着她依旧悠闲地坐在椅上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她轻轻蹙眉，快步迎了上去行礼。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金安。”
柳容儿听得她自称奴婢，一时间心中尽是无比的畅快淋漓，她面上却笑道，“姐姐今日怎有空来本宫这里，快快起来吧。”
凝儿起身，目光落在她身边的侍女身上，柳容儿了然，便打发侍女退下了，她伸展着方才染好的豆蔻，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泽。
柳容儿抬头望着她，微笑着问道，“姐姐，本宫的这一双豆蔻好看么？”
“很好看，只不过过于艳丽，不符娘娘尊贵的身份。”
柳容儿听后没有生气反而嘴角的笑意越发明艳，“姐姐说的话可真是直接，不错，以本宫如今的身份只有金色才能相称，那些个红红绿绿的，反而落得艳俗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柳容儿话里有话，柳凝儿并不是听不懂，自从她被皇上封为御前侍女后，皇上就很少来她这里了，她当然会心存芥蒂。
凝儿并不是她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就道，“今日，奴婢来找娘娘，是有事要与娘娘商量。”
“哦，姐姐且说说看是何事？”
“是家事，娘娘如今贵为一国之母，享尽荣华富贵，莫不是忘记了我们的父亲被流放到蛮夷之地，饱受欺凌么？”
闻言，柳容儿的脸色骤然一变，她站起身，望着她问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不管是谁告诉我的，总之这都是事实，娘娘你若还顾念着与父亲之间的骨肉血缘，就应该请求皇上为我们柳家翻案。”
柳容儿望着她蓦然大笑起来，“翻案？呵呵，姐姐可比失忆前越发蠢顿了，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柳家的罪铁证如山，本宫倒是想问问你，怎么翻案？”
被她这么一逼问，凝儿涨红了脸，踟蹰了许久，才道，“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出一份力，以你皇后的身份，想要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不是不可能。”
“那你为何自己不去说？是怕皇上怪罪么？”
“我想说，可是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说的话皇上会听得进去么，只有你，当初父亲怎么下的大狱，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柳容儿浅浅一笑，带着丝丝残忍和讥讽，她说，“本宫谁都会救，唯独那个人，他死一千次一万次，本宫都不会流一滴眼泪。”
“为什么？他是你的亲身父亲啊，你怎么能……”
“他什么时候把我当女儿看待过！从小到大，他只疼爱你一人，你是嫡出，是他珍视的女儿，而我是卑贱的庶出，我被他视如草芥。现在我又凭什么去救他！”
凝儿震惊不已，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眸中蓄着莫名的忧伤。
柳容儿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让我最无法原谅？”
凝儿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只是感觉那双眼里正流动这一种无法隐藏的恨意，柳容儿的凝视使她浑身都被一种彻底的恨意围绕。
“当时，皇上因为母妃不得宠，还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二皇子，而柳义生，你的好父亲他知道二皇子对你有情，为了断了你的念想，竟将我嫁给二皇子，这样他就可以扶持三皇子司徒邺为帝，而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柳容儿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击在她的心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怔怔地望着柳容儿，她开口，连嗓音都抑制不住颤抖，“是不是你……那封指认父亲通敌叛国的信笺是不是你放进书房的？”
柳容儿冷笑一声，“看来我的好姐姐，你也并不是那么愚蠢啊。”
凝儿怒不可遏，她冲上前扬起手掌见势就要往柳容儿脸上匡去，岂料在半空之中被她截了下来，柳容儿抓着她的手，狠狠往前一推，凝儿一个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伤心欲绝的凝儿匍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她望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柳容儿，泪眼婆娑道，“你怎么能这样狠毒？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亲，你可以怨恨他，但是怎么可以让他担上这样一份骂名。”
“他是你的父亲，并不是我的。”
凝儿支撑着从地上站起，她抹掉眼泪，嘴里喃喃道，“我要去告诉皇上，我要还父亲一个公道。”
“你以为皇上他不知道么？”
“你这话是何意？”
柳容儿勾起美丽的嘴角阴狠地笑着，“今日，本宫不妨把话都说明白，当日的信就是皇上他授意本宫放的，皇上说，扳倒怀王的势力，他日他登基为帝，我就是后宫之首，这样的交易，公平合理，童叟无欺，本宫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凝儿紧紧纠结着的十指，痛疼渗到了骨子里，她想放肆叫喊，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拼命挣扎，泪水不断滑落。
“怎么，你痛么？因为你爱司徒宏，尽管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可是你仍然爱他，你真是个不孝女啊，我真是替柳义生惋惜，他白疼你了。”
“不，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柳容儿走向她，她的瞳孔之中折射出痛苦的光色，柳容儿笑道，“不，你还是信了，否则你不会如此痛苦。可是你要怎么办呢，我的姐姐，整日侍奉在一个迫害你家人的男人身边，你不觉得心寒么？”
“不要再说了！”凝儿捂着双耳，痛苦地摇头。
她怎么能相信，司徒宏对她的百般温存原来都是谎言，她怎么能相信，她视为后半生为依托的男人竟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我真是可怜你，如今若到这个下场只能怪你太轻易相信一个男人！”
凝儿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几步，她望着眼前身穿凤袍的女子，明明她们身体里流动着的是同样的血液，明明她们的眉眼是这样相似，可是为什么骨子里却这样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她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这样残忍地伤害她，他们把她的心刨开来，狠狠地鞭打，她痛苦不堪，苦苦挣扎，活在地狱的边缘，受尽煎熬。
凝儿此刻的脸靥竟比冬日里的学还要苍白，几乎失去了生气。
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她才虚弱地开口，“父亲的事，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柳容儿不以为然地讥讽道，“就凭你么？”
“我不会就这样软弱，为了父亲和家人，我不会再妥协了。”
“那么本宫就看你一个小小的御侍怎么翻身为主。”
凝儿敛了眉眼，隐去了面上所有的情绪，她不再看柳容儿一眼，甚至连行礼都不愿便转身跑出了大殿。
凝儿走后，轻眉从偏殿走出，缓缓走至柳容儿身边，她担忧地说道，“娘娘，您为何这么早就把话说开，让她有了防备，对您不利啊。”
柳容儿轻笑道，“就凭她？从小到大，凡是她喜欢的东西本宫都要抢过来据为己有，而她从未有一次斗过本宫，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是，万一她在皇上那里告娘娘的状可就不好了。”
“她不会，本宫料定她不会将今日之事捅破，就算说了，皇上也不会因此责罚我，因为本宫所说的都是事实。”
柳容儿轻瞥过方才染好的豆蔻，眼里的精光一掠而过。
柳凝儿，我就是想要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