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重回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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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洛阳 晟府

“皇帝哥哥真的宣我回宫小住?”元宛有点诧异的询问着同样惊愕的柔儿。

元宛这些天来的细思凝想,已察觉到此次宫帷之中的变故非同小可。在这样的形势下,突然听闻到这样的消息,不免有些惊讶,然而让她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是的,公主……”柔儿有些踌躇着还是说了出来:“小顺子还让我帮您收拾收拾,说皇上是要您回宫住上一些时候…….”柔儿在说“住上一些时候”的时候,将音咬得重了些。

元宛自然也听明白了这重音所在。难道是皇帝哥哥身子有恙,要她这个皇妹就近照料一些日子?不对,这不合体例啊。要说照顾皇帝龙体,也应该是后宫嫔妃的事,她这个皇妹最多也是探视即可啊。

难道是她的皇帝哥哥此次出征太久,想念她这个皇妹,要与亲人相聚?不对,已经嫁出宫外的公主即便龙恩浩荡,能回宫小憩数日,一般也是由宫中母后(妃)召见,不会由皇上亲自发旨。而他们的母后早已过世,这宣回宫小住的圣意按说是不应该下达的啊…….

不过这样也好,这晟府似乎原本就是她不该来的地方。这儿带给她的是太多伤痛的回忆。与其在这座牢狱里继续折磨自己,还不如回到皇宫,那儿至少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皇帝哥哥可以倚靠。

元宛忽然转换的思绪,甚至想到了回到皇宫后,就一辈子待在她的皇帝哥哥身边,再也不出来,再也不去面对那个让她一再伤神的晟傲毅…….

“柔儿,那你先收拾收拾,我去去就回…….”元宛好歹定了定神,这一切毕竟太不正常了。非常之时要有非常之举。元宛进宫之前,要去该去的地方逗留一番。

……

“爹爹,您感觉身子好些了吗?”元宛第一处到的是公公晟廷钺的寝室房。形容枯槁的晟老爷子看来精神状况不甚好,但锐黠的目光并不紊乱。眼下,看着敛眉低首问安于榻前的公主时,这位老人的目光中更饱含着慈爱。

“是……公主…….坐……坐…….”晟廷钺的舌头有些不利落,但元宛还是能听出他的欣慰与期盼,转身轻轻在榻前的椅子上半倾着坐了下来。

“爹爹,您躺着就好……..”见晟廷钺似乎有意欠身,元宛半坐的姿势立即改为前扶,终于将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给安抚来坐下了。元宛本来应该恨眼前这个老人的,是他间接的害死了自己的外公一家,甚至自己娘亲的悲惨遭遇也是因他而起。可这一刻,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宛儿是来向您辞行一段日子的…….”元宛重新坐回椅子上,声音不大,但言辞却相当清晰,这一点,可以从晟廷钺浑浊但因明了而震惊的眼眸看出。

“皇帝哥哥着人宣我进宫小住一些日子…….”元宛显然是受不了晟廷钺询问的眼神,赶紧将原委和盘托出。

“宛……儿……”晟廷钺病了却不糊涂,口中称呼的转变,当然还有急促的眼神转换,让敏感的元宛意识到了他接下来有可能要说出的话语。

………

2

“您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说…….”元宛赶紧阻止,既然恨都提不起,那么她又何必需要这个垂死老人艰难的所谓道歉呢。有些事情心中知道就好,说与不说不过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实在对事实并无多大的裨益。

晟廷钺大概也从元宛眼睛里读懂了她没有说完的话语:“你要说的我都知道……”。这个曾一世叱咤的老人悠悠的叹了口气,竟是顺从的没再开腔,只是有两滴浑浊悔恨的泪水,在元宛告辞退出房门的时候,悄悄的从眼角溢了出来……

晟廷钺明白,他所造的孽,岂是言语道歉就能抵消的。这些愧疚也好,道歉也罢,此生大概只能随着他到阴曹地府忏悔了……

……

元宛去的第二个地方是二夫人李秋仪的寝房。

李秋仪见到元宛的目光满带着怜爱:“公主,您身子好些了吗?来,快这边坐…….”

元宛顺从的坐下却并不做声,只是默默的伸手从脖颈间取下了那半块玉麒麟。带着她的体温的玉块略微停留,便随着李秋仪的目光放进了她的手心里。

元宛感受到了李秋仪在接过玉麒麟的那一瞬间的一丝颤抖。

李秋仪则在接过玉麒麟的那一刻,重新变回了李湘如。当她诧异的目光遇到元宛清澈而肯定的眸子时,她世故、精明的眼眸里立即涌泻而出明了的泪水。

元宛也是同样动情的扑进了李湘如的怀里,两个女人的泪水在默默无语中尽情的流淌。半晌,元宛方才哽咽着、颤抖着轻声唤道:“姨娘——”

这声呼唤下,李湘如更紧的将元宛搂在怀里,眼泪更是如雨直洒:“宛儿……我的宛儿……”

“姨娘,放手吧……”元宛终于将此行的目的道出,她明显的感觉到了怀中的李湘如身子骤然一紧,除了瞬间停止的呼吸,继而浓重,并不再有其他的声响,元宛知道这意味着怀中的妇人并不赞同自己的意见。

元宛同样模糊的双眼中,仿佛又重浮现晟廷钺那双浑浊悔恨的老眼,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是接着说下去:“姨娘,您这又是何苦呢,让一切都过去了吧,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宛儿,我已经听说了,皇上宣你回宫小住是吧?”李湘如松开紧紧抱着的双手,转而爱怜的理了理元宛的鬓发,不露声色的将话题转向的一边:“回去吧,在你哥哥的身边好好待着,那儿姨娘放心…….”

“姨娘……”元宛还想尽最后的努力:“您…….”

“宛儿,这晟府并不适合你待,晟傲毅也不配做你的夫婿!”李湘如挥挥手打断元宛的劝阻,洞悉一切的话语里带着早就深思熟虑过后的坚决:“姨娘知道你自从进到这府中,就没开心过,这样的生活不要也罢……”

“以你的完璧之身,就此离开回宫,请你的哥哥做主,再另择驸马吧……”李湘如句句中的:“你的哥哥能为你做这个主的……”

“姨娘……我……”元宛自从恢复记忆后,与晟傲毅之间相隔的岂只是万重千重山,近一年有名无实的婚姻,更多的是牵涉进了两家恩怨后的纠葛情怨,更何况后来又凭空多出来了雨荷,这桩姻缘至今仍在死结里转悠。元宛的思绪在李湘如的提点中不由有些飞转,当下竟是沉默不再语……

而此时一个落寞男子的身影从窗外一闪即逝…….

……

3

晟傲毅从晟竹口中听得那个莫名其妙的圣旨后,他敏锐的洞察力隐隐告诉他,这事情不太对劲,几乎有种就此失去元宛的悲凉从心中不停升腾。

再也按捺不住之下,他冲到元宛寝房,却正看见柔儿在收拾整理元宛的诸多衣物,大有伊人一去不回返的架势。闷闷的询问柔儿公主的去向,却得到柔儿同样冷淡的礼遇,抓狂之下,他一路找寻,却在二夫人窗外听到了让他心碎的“事实”……

“你要去哪儿?”元宛终于步出姨娘的寝院,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见晟傲毅一面的时候,立即就被一双剽悍的大手毫不怜香惜玉给拉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随即,伴着一张胡子拉喳的憔悴面容近近的映进眼帘,一阵刺疼先是在唇边环绕,继而晟傲毅极具侵略性的舌挑开她的双唇,霸道的覆盖侵入了她的贝齿…….

天旋地转,元宛渐渐感到了窒息,娇嫩的舌尖在晟傲毅的挑逗下,沉沦、沉沦……一股从未有过的甜味狠狠的刺激着她的味蕾,继而脑海陷入一片空白的瘫痪状态……

“你、要、去、哪、里?”晟傲毅终于放弃了狠狠的掠夺,喘着粗气,仍然紧紧搂着元宛,一双带着一丝忧伤的深邃的眼睛,牢牢的锁住经过刚才一番“洗礼”后有些发懵的元宛,口中一字一顿的问道,声音里既充满了痛心,更有着十分的霸道。

元宛终于在晟傲毅如此“咬牙切齿”的声音里清醒过来,入眼是一张憔悴的中年男子的面庞,细心的她甚至还能从里面搜寻到丝丝的痛苦。莫名的,元宛的心口不由的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眸里不争气的就有雾气在升腾。然而,她倔强的将头迅速埋了下来,拒绝回答他如此粗暴的对待……

半晌,怀中人儿并不回应的冷漠,彻底激怒了晟傲毅这头沉睡的老虎。他冷冷而交织着说不出的疼痛的双眸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怠尽。气急的他不由分说,冷硬的双唇重新覆盖上元宛的柔唇,但是………

“啊?!”晟傲毅突然抽着冷气,迅速离开了元宛那鲜红欲滴,在他的“礼遇”之下微微有些发肿的双唇。晟傲毅舌间甜甜咸咸的液体告诉着他,他被这个倔强的小妮子给咬破舌头了。

“你!”晟傲毅简直拿面前的这个女人没辙了。纵横商场的他何曾怕过谁,可冤孽的是竟然栽在这样一个女子手里!

他为她消沉!

他为她憔悴!

他为她低落到了尘埃里!

他甚至为她如同女人般的柔肠百折!

可如不仅是唤不回她半点的回应,更换不回她一点的心思,一点点的情感。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晟傲毅悲伤的嗓音因此而有点嘶哑:“宛儿,你就真的这样想离开我吗?”

天公不做美的在此刻突然打起轰雷来,接着便有斗大的雨点迅速洒了下来。元宛仍是埋着头,看不出她的反应。只是细心之下,可以发现她瘦削的肩膀在风雨中微微抖动……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晟傲毅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难道就因为上一辈的错误,就要我用一生的幸福来做赔偿吗?”

“宛儿,你为何不愿意打开心门?”晟傲毅有些疯狂的摇撼着元宛的肩膀,力度很大,这让元宛感到疼痛,她痛苦的抬起了头嘴里轻声说着什么,可狂怒的晟傲毅完全听不进去。

“宛儿,你要怎样才肯接纳我?”晟傲毅是有些疯狂了,盯着元宛的眼神让她感到了害怕:“还是因为小丫?”

“晟傲毅,你听着!”元宛终于开口了,声音单薄但也可归为大声:“第一,你弄疼我了,赶紧放手!”晟傲毅闻声条件反射的放下了双手。

“第二,我们今生没有这个缘分,至多也是有缘无份!我回宫后,会恳请皇帝哥哥为你另择一门亲事!”元宛鼓足勇气大声说完后,乘晟傲毅失神的一刻,转身奔进雨里,远远的还有一线声音从雨中传来:“今生,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今生,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

……

4

“公……主?”柔儿原本在门口焦急的张望,这就看见从雨中匆匆奔来的人儿,确认是自己的主子后,急忙拿起门侧的油纸伞就冲进雨里。

“公主,你这是怎么啦……”喋喋不休的柔儿将雨伞伸了过来,搀扶着元宛单薄的身子就赶紧迈进房去。

“柔儿,收拾好没有?收拾好的话赶紧拿身干的衣衫过来给我换了,我们即刻就回宫……”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元宛,进得房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柔儿准备即刻回宫。

柔儿大概也看出了元宛情绪的不平稳,将口中的话咽回了肚中,赶紧转身去取衣物。

………

一辆由宫中派出的车辆,早已等候在晟府门口。在这样一个瓢泼大雨的午后,元宛带着柔儿离开晟府,抱着回家的心情重新进到那片高墙红瓦的皇宫之中。却不知,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怎样惊天的大变折……

……

“皇兄?”朝和大殿内堂,任城王元澄略带惶恐的向负手而立,不做言语的孝文帝元宏试探的询问道:“皇兄宣我来有什么急事吧?”

这些日子,任城王元澄代理朝政,兢兢业业之下,也能对雍和宫之事做一番细细的思量。思量的结果就是,不论皇后冯润所说是真是假,他以及现在的大魏朝也只能将它当做是一番胡言乱语!

现今的大魏朝,是不能没有孝文帝元宏,也经受不住这样的事实的。北方柔然国一直在虎视眈眈,南齐虽在此次孝文帝元宏南征途中元气大伤,但随时可能反扑。

大魏如今好不容易开拓出的一番大好局面,应该都是与当朝这个年轻有为的皇帝的勤勉睿智分不开的。事情一旦明朗化,元宏不争则已,若争的话,满朝朝臣势必分成两派。国家势必大乱。

且不说真正的龙种现流落民间无法打探,即便能寻得,生长于市井之中的他,如果一旦回到眼前的这个位置,谁能保证他能应付得过来。

而诸王爷之中,试问有谁能有稳定大局的能力?至少能干如他元澄这些日子以来也是倍感力不从心的。

不论怎样元宏还是拓拔一姓不是?为了拓拔家族,为了大魏多年的经营的基业,甚至是为了魏朝的黎民百姓,这个皇位的当权者岂能轻易说动就动。

元澄想到这些,心下就开明了。于是,虽然不知道元宏心里怎么想的,元澄今日都有一番与元宏长谈的打算。

“皇弟,朕今日找你来是有事相商!”元宏一开口,恢复了昔日日的自称,这让元澄感到一阵轻松。

……

朝和大殿内堂,两名不是兄弟却胜似兄弟的男子,畅谈不休。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偶尔还夹杂着两声难得的笑声,让外面候立的侍卫们感到很开心。他们的皇帝主子已经多少日子没有笑过了,在皇宫一片肃杀的气氛中随侍的日子可是如履薄冰,前些日子被处决的双梦侍卫,如今还在他们的脑海里打着转呢。所以啊,皇帝越高兴,他们就跟着越乐。这表明皇宫这些天来紧绷着的弦可以松一松了………

一直到掌灯时分。任城王元澄这才面带笑容的从后堂退出,离开皇宫。

………

5

“皇帝哥哥还在朝和大殿召见任城王爷?”元宛边向一旁候立着的小顺子询问道,边将身上披风取下递给柔儿,这深秋的天气已经寒意袭人,更何况刚才还好大一场暴雨。柔儿一出门就把她捂的严严的,这会儿回到宫中,她自然的就解开了披风,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她的皇帝哥哥。

“回公主,是的。”小顺子必恭必敬的欠身回道:“皇上让奴才带您回清院住下,他忙完就会来看望您……”

“皇帝哥哥身子怎样了?”元宛还是不放心,这前些日子听得小顺子传来的消息还在病中呢,怎么自己一回宫听到的却是皇帝哥哥又在朝和大殿与任城王爷议事?难道皇帝哥哥抱病仍在处理政事?那可怎么行,元宛想到此就有些焦急了:“小顺子,你不是说皇帝哥哥身子抱恙……”

“回公主,皇上他今儿个好多了………”小顺子赶忙回道:“他这才召见任城王爷,和召您回宫呢,您就甭急了,还是先回清院歇息吧……”

“是啊,刚才您还淋了雨……”一旁搀扶着元宛的柔儿赶紧也附和道:“您就先回宫歇着等皇上吧……”

“走吧……”元宛想想也是道理,轻声吩咐柔儿和小顺子道,转身抬步沿着熟悉的宫道,往自己住了多年的清院迈去……

一迈入清院,元宛就有些失神,她种植在两旁的茉莉花不见了踪影,迎面而来沿道花圃里,种满了各式牡丹。零星的枝头,还挂着几朵雨后颜色残败的花朵……

“公主?”正低头在檐做着什么的侍女茉儿,察觉到什么抬头突然看见在院门口踌躇的元宛,惊喜的丢下手中的物件,就往门口迎跪上来。

屋内的侍女梅儿闻声也赶紧跟着小跑出来:“公主,您回来了?”

“柔儿姐姐——”

一声声喜悦的喳喳声在元宛耳边飘过,她先前的不快瞬间被这些伶俐的侍女给迅速赶跑了。一一搀扶起眼前这两名旧宫女后,她不无感慨的叹道:“快一年没见了,茉儿长高了,梅儿可越发出众了……”

……

“梅儿,你们家主子呢?”一旁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的小顺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

“雨荷姑娘她……”梅儿闻言有些迟疑。

“雨荷姑娘她被皇后娘娘跟前的柳儿请走了,还没回来呢……”心直口快的茉儿倒是爆炒豆一样将雨荷的行踪给爆了出来。

“哦,原来雨荷进宫后住在了清院?”元宛明了的点点头,目光转向原来的茉莉花丛,现在的牡丹种植处,她总算明白为何她的茉莉花被牡丹给代替了。仿佛没有听到雨荷做何而去,元宛满心欢喜的问道:“茉儿,雨荷姑娘住在这里可还习惯?她还好吗?”

“习……惯……”茉儿自然也注意到了元宛的目光流转,语气中充满的歉疚:“公……主,雨荷姑娘说她喜欢牡丹,就让我们将您原来种植的茉莉花给……”

“没什么,拔就拔了吧,牡丹我也是喜欢的……”元宛摆摆手阻止茉儿的自责:“我有些累了,想歇歇……”

“哦,对了,雨荷姑娘住在哪间?”元宛抬脚欲往昔日的寝房而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亲切的询问道。

“她住在……您原来的寝房内……”梅儿小声的回道,有些不知所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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