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显然不知道晋王在骂他。

他正忙着安慰脸色苍白的爱子宁王。

宁王打从叫宋明岚几乎是当面一击，到了此刻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的样子。

待乾元帝轻叹了一声，宁王这才努力想要起身，却叫乾元帝给压住了，叫他坐在自己身边叹气说道，“不过是一个女人。”

“父皇，儿臣从未想过，会这样喜欢她。”宁王脸色茫然地说道。

其实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本是个风流成性，从不为女人费心的人。

仿佛是鬼迷心窍，又仿佛是命中注定。

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无动于衷，可是却哪怕痛苦，也不能放开她的手。

她在哪里，他就忍不住会追着去到哪里，眼睛也只能落在她的身上。

“要不然，父皇给你几个侍妾？”乾元帝就试探地问道。

他倒是真的很喜欢宁王。

“不必了。除了她，我没法儿动别的女人。父皇您知道吗？哪怕她对我这样坏，可儿臣的心里却始终会对她有一点奢望，奢望她还可以在何时看见儿臣的好。可是她太喜欢干净了。”

宁王凉薄的嘴唇就苦笑勾了起来。

“从前不算，可是儿臣知道，若是当儿臣对她表白之后还去宠爱那些女子，她就永远都不会理睬儿臣了。”

他太知道宋明岚的骄傲，也在日复一日地看着她的时间里知道她究竟是在怎样骄傲的女子。

也是因此，他才不敢再去宠爱别的女人。

散尽王府，空了正妃之位，也只是为了等待她。

“你去吧。朕明白了。”乾元帝看着痛苦的儿子，许久，眯了眯眼缓缓地说道。

宁王并未看见乾元帝阴沉的目光，这才起身往李贵妃的宫中去了。

他还有事没有完成。

还有人没有收拾。

若说今日李贵妃几乎叫宋明岚给逼死到底是因为什么，宋明婉是罪魁祸首。

若不是她一定要压制宋明河，李贵妃怎么会听了她的撺掇，去乾元帝面前要求宋明河不能封爵？

可是如今爵位已经赏了，李贵妃还闹得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甚至只怕连朝中都要对李贵妃不满了。

心里压抑着怒意，宁王就白衣翻飞地走到了李贵妃奢华富丽的宫中，且在这时正听见里头宋明婉压低了声音的哭声，娇怯怯，带着几分畏惧与胆怯，却只叫宁王听了没有半分怜爱之心，只觉得满心厌烦。

“姨母，表哥要送我出宫去。”宋明婉就哭着说道，“求姨母跟表哥说说吧。不要叫我出宫。我愿意做丫头，做奴婢服侍表哥。我知道惹了表哥不高兴，以后再也不敢了。姨母……”她哭着说道，“我是真的喜欢表哥呀。”

“到底是为了什么？”李贵妃今日携怒而回，见宋明婉几乎是衰败在地上，不由急忙问道。

“表哥在宫里看见了三姐姐。”见李贵妃的脸色僵硬了，宋明婉就知道李贵妃定然心里恼了，就急忙继续说道，“表哥看见了三姐姐，也不知怎么，就叫我出宫去。姨母，三姐姐她真的对表哥……”

“不要提这个狐狸精！”今日在御书房，宁王竟然向着宋明岚说话，都要气死李贵妃了。

她好好儿的儿子，乾元帝爱子，竟然为了一个别人的女人神魂颠倒，甚至连亲娘都顾不得了。

特别是儿子竟然公然宣称要为宋明岚求赏赐。

这不是在打李贵妃的脸吗？

想到今日在方才，宋明岚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宁王竟不能反驳，李贵妃就气了个死。

“姨母见到她了？”宋明婉急忙抹了眼泪过来问道。

“可不是。这丫头，一副狐媚样儿，在陛下面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有你那个大哥宋明河，封爵了。魏宁侯。你是不知道那丫头为了这个爵位是怎么上蹿下跳的，还敢无视我的威严。”李贵妃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她美貌的脸上生出几分扭曲。

宋明婉顿时就急了。

“什么？大哥封了魏宁侯？他封了侯爵？”

“不止呢，晋王麾下俱有封赏，还有那个赵同？我记得你一个姑母嫁给了他？如今也封侯了。这两个还赐侯爵府邸，光鲜得很。”李贵妃想想这个就忍不住心中生出恼怒来，死死地咬着嘴唇冷声说道，“好得意的样子。可是我却！”

“大哥封了侯爵，日后那府里，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宋明婉就失魂落魄地说道。

她从未见过宋明河，因之前宋明河已经被赶走。

可是宋明河如今回来了，怎么会放过她们呢？

一想到宋明河带给自己的威胁，宋明婉就手足发冷。

若是宋明河日后继承了忠靖候府的一切，那她们姐妹，只怕就再也没有依仗。

被家族舍弃抛弃的绝望，压得宋明婉透不过气来。

因为她就想到，当初宋明河兄妹也是因家族舍弃，因此才过得那么坎坷。

她又怎么有勇气重复一遍宋明河兄妹走过的流着血的道路？

“姨母，他已经封侯，那府里我越发不能回去，回去就是一个死呀。”宋明婉就抓着唯一能在眼下给自己做依仗的李贵妃痛哭道，“姨母是知道的，李家舅舅打从前些时候，就再也不理会我与姐姐了。母亲被送去礼佛，父亲又有了宠爱的柳姨娘。我和姐姐，我们两个若失了姨母的庇护，又该如何是好呢？”

“你说得也对。还是留在宫里吧。”李贵妃就微微颔首。

宋明婉聪明，是她在宫中的左膀右臂，她其实也舍不得叫她出宫。

没有宋明婉出谋划策，李贵妃觉得自己行事都要被掣肘。

见她点头，宋明婉心中一松。

“那表哥处？”她就试探地问道。

她还是想得到李贵妃的一句承诺的。

“你如今年纪小，又不得你表哥的喜欢，若是叫你去给你表哥做正妃，只怕陛下都不能允许。”见宋明婉尚带几分稚气的脸僵硬了，李贵妃就斟酌地对外甥女说道，“正妃之事，得陛下做主，因此只怕不行。不过若你愿意做侧妃……”

“侧妃？”宋明婉压抑地问道。

侧妃，哪怕宁王日后登基，她岂不是也做不得皇后？

“你以侧妃的身份服侍你表哥几年，反正日后不都是一样儿的？有我在，你这个侧妃定然比正妃还风光，你也能随侍你表哥左右。”

李贵妃不愿意叫一个已经失去家族庇护的女孩儿做宁王正妃，因为那不能带来利益。

外甥女也不行。

不过她还是希望宋明婉能留在宁王的身边，做自己压制宁王后院的耳目。

“我知道了。”宋明婉如今也已经没有办法。

若是不能嫁给宁王，那她日后的日子只怕更凄惨了。

“你乖啊。”李贵妃就哄她道，“正妃侧妃，不过是一个名头罢了，不都是服侍你表哥的女人？有宠爱才是真的。你看看你姨母我，虽然不过是贵妃，可是得陛下宠爱，不是比皇后过得舒心百倍？你也是一样儿的。你与你表哥一向有情分，这哪个女人往后都越不过你去。”

宋明婉就勉强笑了笑。

她的心中又生出几分对李贵妃给自己描绘的未来的憧憬。

没错，只要得到宁王的宠爱，她依旧立在人上，不比任何人逊色。

甚至连宋明岚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什么时候能真正服侍表哥呢？”

对于宋明婉这个问题，李贵妃尚未来得及回答，就见宁王已经脸色铁青地走进门。

见儿子眼底带着几分厌恶，李贵妃不由有几分心虚，然而想到他之前在御书房不为自己说话，就哼了一声挑眉问道，“怎么，舍得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宁王已经快步走到宋明婉的面前，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啊！”宋明婉顿时惨叫一声。

她叫这一记耳光给抽得晕头转向，好容易眼前的晕厥过去，看着面前满眼都是厌恶的宁王，不由红着眼眶问道，“表哥为何要打我？”

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可是宁王也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却给了她一耳光。

宋明婉一下子就阴谋论了。

“三姐姐到底跟表哥说了什么，叫表哥对我这样无情？”她哭着质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宁王竟然打了宋明婉，李贵妃顿时就急了。

听见外甥女的质问，她不由同仇敌忾。

“真真儿鬼迷心窍了。为了那个女人，亲娘表妹，你都不要了是吧？”

“母妃难道还要听她的鬼话？”宁王只觉得宋明婉令人恶心到了极点。若是与宋明岚有仇，那大可以去跟宋明岚争锋。在背后暗戳戳挑唆李贵妃做什么？

如今宋明婉这点私心，简直就是坏了宁王大事。

都说了，满朝文武，日后谁还会拥戴一个有李贵妃这样公私不分，妄图摄政的生母的宁王？

若宁王当政，那只怕日后边关将士的血都白流了。

宋明婉一出手就令自己的名望动荡，哪怕宁王是乾元帝爱子，也扛不住了。

“她害了母亲的清誉，令我名望受损，更可恶的是，母亲不许父皇封赏宋明河，这事儿成了吗？”

“宋明河依旧封侯，母亲却已经被人骂做奸妃，你还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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