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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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呢?若是他有什么事情,哪怕林如海位高权重,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贾政冷冷看着贾敏道。

贾敏神色淡然,她对二哥贾政已经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想法,对着王夫人道:“灼儿回家途中遇见的宝玉,宝玉没出什么事情,一会儿就到了。”

王夫人和贾珍给一样深恨贾敏,但是她比贾政明白,贾政说得最不客气,那也是贾敏的亲哥哥,自己不过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子,她强忍住心中的愤恨,低头谢过了贾敏。

“太太……”贾宝玉一看见母亲,忐忑不安的心才静了下来,他出门本就是为了寻王夫人的。

“宝玉,你没事吧?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门?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娘也不要活了。”王夫人抱着和自己一般高的贾宝玉大哭道。

贾政看贾敏淡漠的神情,想到自己一家人的狼狈,更是觉得羞惭,当即打断了王夫人和宝玉的母子的抱头痛哭, “既然找到了,快些回家去了。”

贾敏也不多拦着,看着贾家夫妻带着宝玉走了,才对着管事林宏的道:“你带着人好心送贾家二老爷一家子安全到家。”

“是。”林宏应了就去办事了,倒是林煜看着贾敏道:“娘,您待二舅舅一家可不能心软了,他们到了今天完全是自作自受的。”

“我知道。好了,你这些日子也学着你爹回来得晚,去陪着你媳妇去吧,她这些日子替我主持中馈,着实辛苦了。”贾敏淡笑道。

林煜摸了摸鼻子笑道:“她为娘您打理家事本就是应该的,对了这几日都不见妹妹,她都忙些什么呢?”

“你妹妹这些日子忙着呢,你以为就你忙呀。你妹妹的事儿有你爹和我呢,倒是小甜儿和坤儿,你要上些心,你可是做爹了。媳妇儿再能干,你也不能将孩子的事儿都扔给她。”贾敏对儿子媳妇的事儿很少插手,平日里便是让许氏来立规矩也不过每天早上的小半个时辰,敲打林煜的时候倒是居多。

“娘放心吧,爹当初是怎么教导我和弟弟们,今日就怎么对孩子。”林煜又陪着贾敏说了一会儿话,林灿也过来请安后,兄弟俩才结伴走的。

“黄莺,你去瞧瞧姑娘在做什么?有要是她没在忙着,便让她过来和我说说话。”贾敏吩咐完,便靠坐在了躺椅上,这些日子她要为老太太过世服孝,几个孩子也一样,少了外出的应酬,贾敏每日里看着黛玉的时候倒是和在扬州时相差不多了。

“娘,听说方才二舅舅和二舅母来了咱们家?”黛玉一身素色的对襟长裙,腰际上只悬着一块白色的玉环,身条拔高了许多,看着更是纤瘦了。

“我都说了,你外祖母去世你虽则要服几个月的孝,可也不要成天茹素,长身子的时候最要好生调养着。”贾敏招了黛玉坐在身边。

“娘,不是人人吃了饭都会长肉的,还有,我宁愿瘦点也不要像大舅母那样。”黛玉笑嘻嘻地依偎着贾敏道。

“你呀,不是人人都像你大舅母那样的。”贾敏想到贺氏就笑了起来,“过几日是中元日,虽则有孝在身,但是也要去潭继寺里拜菩萨,你绍姨母那天也要去,绍家的姐妹你也可以见见的。”

“绍家姐姐呀,娘,你是不是想看看绍姐姐适不适合做我的三嫂呀!”黛玉神神秘秘地道小声道。

贾敏捏了下黛玉的鼻子,笑道:“这话可不能胡说。这次去菩萨可要诚心些,咱们还能碰见张王爷家的继王妃,不过呢,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你和张扬的亲事儿,继王妃是没有说话的份的。”

黛玉叹了口气,脸颊浮起了红晕:“娘,我真的要嫁给张扬么?”

“你觉得他不好么?”贾敏摸着黛玉的头发,低声道:“你见过的适龄的男孩子不多,哥哥们,皇上,还有贾家的表兄,张扬是最为的合适的,门当户对……这些都是其次的,最为重要的是,张家如今不会整出什么宠妾灭妻的戏码来。”

黛玉抿着唇轻声道:“我知道娘的意思,外头的男人并不像爹和哥哥们一样对待妻子的,张扬在咱们家呆了几年,又因为张家之前的事情,张扬一定会和爹爹哥哥们一样的。”

“你明白就好,升为大家闺秀并不是要只为贤名一味的委曲求全的。对了,你英儿姐姐有书信过来,她如今也有孕了,还带着夫婿去夷陵看了你二哥和二嫂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京城看看我们。”贾敏知道黛玉随着大儿媳许氏学着管家理事,以后进了张家门,主持中馈难不倒她的。

“呀,英儿姐姐都要做娘了,时候过得可真快呀。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黛玉叹道。

“总有想见的日子的,你二哥二嫂肯定会留着英儿他们的,等他们任期满了,肯定会带着英儿夫妻和孩子一起回京城来的。”贾敏很是了解几个儿子,笑道。

黛玉闻言也很是高兴,母女俩个又说了半天的话,才准备散了,书房里伺候的丫头过来传话了。

“太太,书房那边传话过来,老爷今天公务繁忙,便歇着书房里了,让您这便只准备好一些清淡的晚膳过去就成了。”

贾敏嗯了声,叫翠鸟去厨房吩咐去了,回头看向黛玉,笑道:“好了,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过来。”

“娘,既然爹爹今夜不回来,女儿歇在你这了行不行呀?”贾敏摇了摇头,笑道:“既然不想歇着,便和我一起去厨房给你爹爹做夜宵去。一会娘歇在你屋子了,好不好?”

七月十五中元节,家家户户都摆了祭品祭祀鬼神,高门大户的人家还会去往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寺庙去拜拜,贾敏和绍氏相约去拜的寺庙也是极其有名的,两家人早早汇合在了一处,便坐着车带着一干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往寺庙去了。

“太太,打听清楚了,潭继寺里今日不接待其他香客,是因为有些大家太太们过来摆菩萨,好似姓林和姓郭。”佃户娘子对着王氏报着。

王氏看着短短时日就粗糙了好多的手掌,起身看向院中神色失落的宝玉,强笑道: “宝玉,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你昨天读了一天的书,多睡会儿也好呀。”

宝玉很失落,突然从锦衣玉食沦落到一般人家的生活水准,身边也只有晴雯一个丫头伺候着,正直的父亲和慈和的母亲也竟然也时常的口角争吵……他觉得世界好似天翻地覆了一般,难道真如父亲说的,读书做八股文考科举然后才能过上从前的生活吗?

“娘,三妹妹昨日告诉我,说是云妹妹今天会来看我们……”宝玉并不傻,从前家中有一堆女孩子的时候,母亲最喜欢的是宝姐姐,不大喜欢云妹妹的。

王氏双眼一亮,她伸手整了整宝玉的衣服,笑道:“云妹妹来看你,你好生招待她知道吗?她是个有心的。”

出事之后,一向在她面前奉承的宝丫头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和宝玉。只薛蟠带着人送了些东西,捎了五百两银子过来而已。王氏想着心中就恨,亲姐妹也这般凉薄,她算是看清了妹妹的真面目了。

“姑娘,前头路堵了,我们避一避吧。”马车外押车的婆子出声道。

史湘云正在和翠缕说着叔叔婶婶的不近人情,“……今日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出城,正好去看看宝玉,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翠缕很是忧心,她已经在想要不要求人换个主子伺候,云姑娘这样,以后肯定会惹大祸的。

史湘云说了一路,看马车停下来,掀开车帘子看向外头,当看见林家的车队时,她的眼中就冒出了寒光。

“亏得林家还是贾家的至亲呢,居然害得宝玉一家这般凄惨。”史湘云很是愤恨地道,她想到了宝玉总是说林姑娘钟灵毓秀的话,便非常地怨恨林黛玉。

等了两柱香的功夫,马车才重新开始动了,等到了贾政一家子暂住的田庄时,她看着没有半点美感的青砖大屋,再看空空旷旷的四方大院,她就为宝玉不值。其实回字形的屋子,大房四间,左右两边还有厨房和杂物间,足足住下贾政一家子人。比起乡间的许多庶民百姓来,贾政一家子的生活坏境并不太差,当然是和从前的深宅大院不可能比的。

“太太,您怎么这样憔悴呀?”史湘云看见王氏,蹲身行礼后,便握着王氏的手流下泪了。

王氏心中一安,史湘云这样子,确实是对自己家有情的样子。从前她看不上史湘云,如今却知道史湘云是宝玉最好的媳妇人选,不管怎么说,史湘云是侯门之女,她两个叔叔为了名声也不好太过苛待了她。当即也亲亲热热地和史湘云说起话来。

“云妹妹,你来了。”宝玉一阵风地跑进了堂屋,抓着史湘云的手也流下泪来。

不多时赵姨娘、探春以及贾环也过来了,赵姨娘当然知道王氏打的主意,当即嘲笑道:“云姑娘,你和宝玉纵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也不可这般没了规矩,不然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呀!我可听说了,你叔叔婶婶要替你说人家呢。”

史湘云从来就瞧不起赵姨娘,从前也不过是给探春面子而已,如今被她这样说,当即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姨娘。我的终身大师何劳你这个小妾来多嘴的?”随又转头看向王氏道:“太太就是心太慈了,家中逢劫乱,吃白饭的婢妾都该赶出去才是。”

赵姨娘气得涨红了脸,片刻后才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是好心当做了驴肝肺。哼!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和你的宝哥哥双宿双栖的。”说着就扯着贾环走了。探春脸色惨白,生母如此,她也没有脸面多史湘云相处,含泪致歉后才委屈地避回了屋子里。

王氏心中满意,留下史湘云和宝玉说话,她则去了厨房,看到赵姨娘母子回房关紧了房门,冷哼了一声,她不是不想赶走赵姨娘母子的,只是贾政一直护着他们罢了。

“……宝哥哥,我听说林家今日去潭继寺里烧香,我们也去吧。我要替你还有老爷太太问问林家姑妈,为什么要这样害你们!”史湘云侠气地道。

贾宝玉想到的,却是可以再见黛玉一面,当即点头同意了。

待王氏和晴雯将简陋的饭食端了上来后,史湘云心中的不平更盛了,宝哥哥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过着这样下作的日子?不行,一定要去寻林家人讨回公道!

王氏听见史湘云说想和宝玉一起去潭继寺里散下心,她想到了林家人也是去了那里,当即深深看了是史湘云一眼,这个丫头想什么,她都能猜得到,当即点头同意了,还出言让晴雯跟着。

探春出来端饭,听见屋中的动静,心中一动,只是在看见王氏的笑容时,终究还是将相劝的话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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