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曦出人意料的举动立即激怒了旁边的高阶。
不光是旁边那个表情狰狞的高阶同学, 就连后面无意中看见阮曦举动的低阶学生都开始惴惴不安。
“喂, 他没搞错吧……”
“出风头也不是这么出的吧，居然敢在那个阮缈的演奏会上这么干？”
旁边也有低阶立即忿忿道。
“……不要命也别连累咱们啊！”
众所周知，如今社会的艺术圈就是金字塔顶尖的小众群体, 而其中的人才无一不被高度重视。不光可以行使诸多特权, 而且普遍在社会中的影响力极高。
上流贵族们则更是喜欢把艺术作为傍身的谈资。尤其是和一个艺术大师成为朋友时，这已经足够凸显出他的远见与卓识。
在当今的艺术大师中……以钢琴技艺而闻名世界的康德老师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阮缈作为其学生, 同样也受到了社会的关注。
学校方面则不遗余力的对高阶贵族们开设艺术课程，出大力投资音乐厅等设施, 并且格外注重艺术方面的人才培养。
不用说那些高阶，就连大部分低阶都知道阮缈从小学琴，而其天赋与技巧之高甚至可以拥有不用去参加学校设立的特别格斗课的特权。
在现在的音乐圈中, 即使是高阶贵族中能完美驾驭钢琴的人都是少之又少。
高阶的阮缈作为一个钢琴方面冉冉升起的新星，更是被所有高阶学生视为骄傲。在被众多高阶拥戴的同时, 也得到了相当一部分高阶贵族们的侧目。
而阮缈在校园内举办的音乐演奏会少说也有几十次……几乎场场爆满, 一票难求。
就连那位品味挑剔的傅少爷，在传闻中也曾对其琴技表达过欣赏之意。
而现在恰逢成人礼晚宴前的最后一周, 身为普通高阶的阮缈马上就要身披荣耀之旗代表高阶登上晚宴的舞台进行演奏……
这怎么能不让一帮高阶激动不已！
但现在的试听会却被一个不自量力的低阶搅和了。
阮曦的动作目前只有周围一些学生看见了……但这个举动无疑在他们心中掀起了巨大波澜, 有的人不敢置信的盯着阮曦的手指，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而有的高阶则立刻不屑的嘲讽道。
“喂, 你现在的意思……是打算和高阶宣战吗？”
此话一出，直接让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后面缩着的低阶警觉地互相对视一眼，有个面色黝黑的低阶学生干脆直接戳了戳阮曦的后脊。
“现在还来得及……快道歉！”
旁边那个高阶学生显然是阮缈的忠实拥趸，无法容忍任何人侮辱其偶女神。
所以当他看见阮曦这个动作时几乎目呲欲裂。
“你居然敢……”
而台上的阮缈明显也看见了阮曦的动作。
但是她却站在台上微微一笑, 抱着捧花继续和别的观众有恃无恐的交谈。
……像是根本不把阮曦放在眼里。
那高阶瞪着阮曦气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听见台上有动静时他又慌忙转过头去。
当发现阮缈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怒意时他才真正放下心。
“不过是一个低阶而已……你以为谁都能像阮缈一样在钢琴上这么有天赋，还能自己创作的曲子登上舞台。”
阮曦笑了一下，不慌不忙的反问道。
“你确定这是原创？”
“这首曲子不是原创还能是什么，难道还能是阮缈她故意抄谁的不成，那么多会弹钢琴的人听不出来，倒是被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低阶听出来了……真是笑话。”
那高阶学生猛地顿住了。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继续故作好奇的大声道。
“等等……难道你也会弹钢琴？”
似乎是错觉，台上正言笑晏晏的阮缈笑容凝固了几秒。
视线也不自觉的飘向他们这边。
远处的一个高阶则马上跟着起哄道。
“对，阮曦一定会弹。不久之前我还看见他偷偷来过琴房呢……哈哈哈哈哈，现在正好现场还有一架钢琴，如果会弹的话倒不如现在上去展示一下啊？”
他们一唱一和，显然是想要阮曦上去“出丑”。
而周围也大多数学生也一副准备看笑话的表情。大家心里都清楚普通的低阶别说学钢琴了，能有勇气在那昂贵的钢琴上摸一下就算是厉害。
而台上的阮缈明显慌了，她死死扣紧捧花但脸上笑容仍然不减。
她抢在阮曦的回答之前说道。
“不太好吧，这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阮曦敢打赌，此时阮缈心中最恨的人一定不是他……而是这帮跟着起哄的高阶猪队友。
这帮高阶不清楚他的底细，可日夜和他住在一起的阮缈对他的钢琴水平则再清楚不过了。
眼看着台上那个刚才还一脸得意的少女，此时竟时连嘴角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只听那戴着眼镜的低阶少年轻声道。
“我……当然会啊。”
语气间竟是丝毫不虚。
阮缈的笑容立刻凝固在嘴角。
她强硬的死咬住嘴唇，身体则微微哆嗦起来。
但不明所以的群众中立刻爆发出一串哄笑声，接着便是各种层出不穷的嘲讽和鄙夷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别硬撑着来，赶紧回去洗洗睡吧！”
“明明就是个低阶，那钢琴要是被你胡乱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就是，别逞强了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他都紧张的说不出来话了。”
阮曦：……
在座的各位显然视力都不太好。
如果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转头，就能看见台上阮缈那张惨白的脸。
阮曦坦然的走上台。
他缓缓坐在了钢琴前面，纤长的手指轻巧的落在琴键上。
还没有开始弹奏曲子，旁边起哄的学生明显都一愣。
……只见此时台上少年的架势就像是练过千万次一样熟练自然。
在冷色光源下，那十指竟像是如玉般凝聚着光滑……在黑白琴键上异常显眼。
已经开始有懂行的高阶开始小声询问同伴。
“喂，台上那个低阶是真的不会弹钢琴吗……看着姿势不像啊。”
“肯定是真的不会，你用脑子想想他是一个低阶煤球啊，低阶会弹个屁的钢琴……顶多就会摆个姿势撑撑场子罢了。”
听见了远处学生们的闲言碎语，穿着拖尾长裙的阮缈站在旁边心中异常急躁，可偏偏又无法和别人说出这份急切。
思来想去，她忍不住瞪了最先开始说话的高阶一眼。
……一帮猪队友！
一边腹诽着，阮缈却仍然一脸柔弱道。
“大家不要这样……”
只是目前正是群情激愤的时候，阮缈在台上柔弱的呼吁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在意了。
人群以一种异常“热切”的盯着台上那个少年。
他们都在兴奋的等着台上那个低阶一个音节都弹不出来最后灰溜溜下场时的场景。
这个低阶学生不光藐视高阶，居然还敢出言挑衅……已经够的上背一个处分了。
如果他明明不会弹钢琴，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这就涉及到欺骗了。而在高阶贵族也在场的现在，这会变成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在现在这个血统纯度决定一切的世界中，即使是在学校他可能也得被马上勒令退学。
……
阮曦缓缓把手指放在琴键上。
在这个世界中的人普遍对钢琴接触不多，大多也都是听个热闹。听不出来改编和原曲的区别也是正常。
……不过音乐的感染力却是互通的。
“喂，给我停下！”
见阮曦仍然无动于衷，阮缈恶狠狠的咬住后槽牙。
“贱货，你他妈给我停下！”
“阮曦你今天要是敢在这里弹琴……就等着完蛋吧。”
阮缈在少年耳边恶狠狠的咒骂道，但转过脸面对那些高阶学生时脸庞分明又变得明艳动人。
只是她心中已经越来越急躁。
……如果现在让阮曦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弹琴，就什么都完了。
阮缈突然灵机一动，她身体猛地向琴键旁的少年扑去，就像是不经意间突然被过长的裙摆绊到一样栽倒在地……
她顺势压倒在少年身上。
却不想阮曦反应也极快，几乎在她下落的一秒就本能的微侧过身。虽然他也因为惯性被撞倒在地，但是整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碍。
阮缈瞥了一眼阮曦此刻撑在地上的左手，暗暗遗憾。
……怎么就没受伤呢。
随着众人一阵惊呼，阮曦则在此时微微起身，用另一只手推拒着正在愣神的阮缈，并与她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阮曦挑眉看了她一眼。
“滚下来。”
而阮缈显然借着愣神的样子，死活不肯坐起身体。
……像是笃定了阮曦此时不会在那帮高阶面前把她直接推下台。
见这情况，阮曦倒也不着急。
……说实话，跟他玩这招的名模在晚宴上多了去了，而阮缈段数显然还未修炼到家。
该说她蠢呢，还是蠢呢……硬是把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送到他的面前来了。
曾经在酒会上不知被多少名模借故泼酒或者顺势以奇怪理由搭讪的阮大总裁丝毫不慌，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接着他游刃有余的把右手缓缓抬起。
从袖口处露出的一截手臂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此刻少年薄唇微启神情异常的认真。只是他脖颈勾勒出的弧度异常的优美，领带在动乱间被微微扯开……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碰那处裸露的肌肤。
不知道是谁“咕嘟”一声咽了一下口水……空气中静的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阮曦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右手搭上琴键。
此时他身体大部分都在钢琴琴键下方被阮缈压着，所以当那只惹人注目的右手轻轻搭在琴键上的时候则显得格外不伦不类……
当即有人不屑的笑出了声。
……连正坐着双手弹钢琴都充满困难挑战，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扭曲的姿势下还能弹出曲子！
但随后，所有人都被那首神秘而优雅的曲子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台上的人弹奏的也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曲调，但那舒缓而优雅的旋律在一瞬间抚平了所有人心中的焦躁，就像是干涸皲裂的土地一瞬间得到了午后甘霖的滋养一样……
这同样是一首在他之前的世界中脍炙人口的曲子《梦中的婚礼》……其受欢迎和普及度几乎和《献给爱丽丝》有的一拼。
但即使是阮曦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单手弹奏g小调《梦中的婚礼》。这首曲子本身并不复杂，但是难就难在必须要演奏者全身心的投入进曲调当中，来造成以曲入境的超高境界。
尤其是在曲子中最动人心弦的跨八度时……稍有不慎便会差之千里，演奏者必须全心投入进音乐海洋中去，脑中幻想着最美好的事物与憧憬。
出现在阮曦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赛丽斯那标志性的深蓝色外骨骼，在然后便是刚刚中午在天台看见的那个白色盒子和里面甜丝丝的巧克力酱……总归都是些令人感到温暖而静谧的东西。
但很快阮曦又被拉回了现实。
……妈的，这女人真重。
只是他手中动作丝毫不停，如雨般的旋律一瞬间渗透进了每听众心脏中的缝隙处，又如同清风拂面般惹人遐想万千……
明明只是朴实无华的曲调，但在一起时却组合出了别样的魅力。
而也有沉浸在旋律中的人猛然睁眼时，这才发现台上的少年居然在用单手弹奏这串神秘而动人的旋律。
那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时就像构建出了一层繁复而瑰丽的面纱，紧接着所有人都可以嗅到那面纱上淡淡的清香……
台上那个低阶少年分明是最普通的样子，但此时气势却像是完全统御了琴键。对普通人来说别扭而不自在的琴键此时在少年指尖显然已经变得无比顺服。
就像在战场上排兵布阵的将军，当他一声令下时，旋律和节拍则幻化为最坚不可摧的利剑一触即发，直击人心……
简直惊才绝艳，闻所未闻！
这时无论是高阶还是低阶，即使是刚才还百无聊赖的高阶贵族也半阖上双眼完全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之中。
直到那旋律缓缓接近尾声，同时他们也不敢置信的望向台上。
不知道有谁突然爆了一句粗口，却诡异的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这还他妈的……是人吗？”
何况演奏者还以这种几乎“扭曲”的姿势演奏完了整首曲子，效果却精彩的出乎意料……简直前所未见。
当那旋律响起的时候，就像一场幻梦。
无人敢出声去惊醒。
“此曲名为……梦中的婚礼。”
只有离少年最近的阮缈听见了这声宛如梦呓般的声音，接着只见少年便转脸朝她挑衅一笑。
“并非原创。”
阮缈几乎肺都气炸了，偏偏当着众人的面还不能发作。只是她的视线突然受牵引般看向少年颈间的喉结……
那就像是颗饱满的果实诱人一亲芳泽……在那颈间，阮缈突然闻见了一股甜美的味道。
不过这次似乎比上次在校园过道中闻到的还要浓烈上几十倍。
就像是一种青涩果实逐渐熟透时所散发的浓香……惹人疯狂觊觎。
阮缈下意识想要扯开少年的衣领闻个究竟，紧接着便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腕。
接着少年便毫不留情的把她掀翻在地。
阮缈却下意识松了口气……她居然会觉得此时阮曦意外的吸引人。
那略显羸弱的身体上每一处肌肤都变得如此诱人，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阮缈猛掐了一下手心才缓过神来，同时在心里狠狠骂道。
……果然是勾引人的贱货。
而“神琴”的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此时居然已经有高阶贵族匆忙的走来，看也不看阮缈一眼。只顾着焦急的对旁边的阮曦问道。
“那、那个……你没事吧？”
“对啊，手没有受伤吧？”
那高阶贵族越近看阮曦越觉得顺眼。
以他的审美来看，但凭借着超高的技艺少年在钢琴上的造诣就几乎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而天赋方面似乎还要隐隐超越如今音乐圈中的泰斗康德老师。
如果这样的人他不去争取一下，未来也会有无数高阶贵族蜂拥而上争相讨好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高阶已经自发的围了上去。
而此时人群中心的焦点赫然已经成了阮曦。
穿着学校制服的少年站起身，面色依旧冷清。他正垂眸整理着自己的领带，精致的锁骨被隐在制服内部，而脖颈上那颗黑痣则越发妖娆起来……
偏偏少年现在谁也不看，一瞬间让之前那些出言嘲讽的人后悔不已。
而同时也有人注意到黑色裤子紧紧包裹着的双腿分明修长而笔直，看得人心里痒痒。那个站在光源处的低阶少年分明越看越叫人离不开视线……
也有人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他叫什么……”
“那个低级是哪个班的，快去查！”
“你可是高阶啊，怂什么，感兴趣的话赶快直接上去搭讪啊！”
“喂，他不是那个……曾经和傅学长好过的那个吗。”
最后那人还没说完，阮缈突然捂住了脚脖，惊呼一声。
“嘶……好痛。”
直到周围渐渐有几个高阶围过来时，阮缈才故作镇定道。
“我好像有点……”
当有人提出要送她时，阮缈才小心翼翼的站起。
……她故意撩开裙摆露出自己已经微微肿起的脚腕。
人群中立刻有人开始心疼起来，阮缈却倔强的摇了摇头。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出门以后的阮缈最后回望了一眼仍然被人群包围着的阮曦，那个少年此时在学校中的地位似乎一下子提高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挤掉她钢琴天才的宝座了。
……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及此，阮缈迅速拨通了那串熟稔于心的手机号。
过了半晌，那人才接起电话。
“说话。”
男人语气间竟是已经严重的不耐烦。
阮缈一下子眼泪都快委屈下来了，心中酸楚难耐的她却故意高声道。
“傅学长，表哥刚刚跟我说了……他愿意听您的话，也愿意留在您身边。他说他绝不反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语调突然变得异常柔软。
“……阮曦？”
阮缈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强烈的嫉妒正在不断撕咬着她的心脏。
“对，表哥他之前只是和您闹着玩的。他说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您的好，但是他没有让我告诉别人……但是我觉得还是通知您一声比较好。”
那边的人低笑了一下，几乎展现了阮缈从未见过的温柔。
“嗯。”
接着那边的人便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阮缈则死死咬住嘴唇。
虽然初衷只是不想让阮曦好过，但说完的那一刻她立刻就后悔了，可是再拨通回去的时候只听见一串忙音……
如果傅谨学长知道了她在骗他……阮缈惊魂未定的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突然在前方看见了一个瘦削的黑色身影。
那人正闲闲的站在墙边的树林阴翳处，双腿笔直而修长。
从制服袖口处露出的手臂苍白而精瘦……却像是积蓄着极具压迫感的力量。
……就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阮缈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她隐约记得那似乎是唯一一个在一班中和阮曦交好的高阶，也是阮曦目前为止唯一的朋友。
上次在格斗场里受伤的高阶也是这个人吧……真没用，居然让一个低阶去帮忙包扎伤口，简直是丢尽了所有高阶的脸面。
不过一个想法突然划过阮缈脑海。
……比起费尽心思欺骗傅学长，似乎她刚刚想到的方法见效更快。
只是不知道如果她夺走了那个怂包唯一的朋友之后，以后他在孤立无援的校园里会作何反应呢……
阮缈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掐紧，接着又缓缓松开。
……没有哪个高阶学生会对她这个在校园中享有盛名的钢琴女神不感兴趣吧。
阮缈用尾指梳理了一下耳际的碎发，身后的拖尾裙摆随着她款款而行的身材就如同一朵缓缓绽放的昙花。
走到那黑眸少年身边，她呵气如兰。
“同学……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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