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进退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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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敏用一句近乎调侃的话语,既是在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同时也表明,他已看出了柳家人的作用。

他们,就是“托儿”,而且是最高级别的那种。

他们的出现,并不为抬高一件两件拍品的价格,而是将所有人的心理预期整体提升到了一个更高层次,进而也把拍卖会带入到了一个全新境界!

通过这件事情,魏敏再次深刻地意识到:杨天义,实在是一个运筹帷幄的高手!

不管是在之前对付贼兵的战场上,还是在此时调节竞争的拍卖场上,他总能通过利用一切可能的力量,因势利导,最终实现牵着对手的鼻子走!

跟这样的人对弈,将是一件多么不智的事情。

好在,魏敏早已没有了半点儿与之作对的心思,所以,此时的他,只感到开心,很开心,异常开心!

兵饷,这件困扰了自己半年之久的极其棘手的事情,到了杨天义这里,不出半月,便告解决。

而且解决得如此举重若轻、彻头彻尾!

跟这样的人合作,该是一件何等惬意的事情!

见杨天义挥手制止了自己的赞语,魏敏便呵呵一笑地说道:“柳家人,这次是要改行了吗?他们是做布匹起家,后来又有了票号,现在又要涉足煤矿,胃口可是越来越大了。”

杨天义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魏敏的问题,却是转而道:“这一次的拍卖,充分体现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比上一次可强多了!我很满意。卢大人,物流公司与保险公司的事情,你筹办的如何了?”

“禀大人,前期的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只等贼兵一退,便可全面铺陈,开张营业。”卢为亮躬身施礼答道。

“很好。保险的费率,你又是如何设定的?”

“遵照大人的意思,起步阶段,费率为运输价值的百分之五,然后按照运输公司的安全级别,上下调整系数,最低可至千分之五,最高,则为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魏敏眯起眼睛,撇着嘴角说道:“运输公司收费也不过货价的一成到两成,百分之五十的话,他们非但要白干,甚至还得倒贴!这还怎么让人做生意?”

“魏大人,杨大人的意思是,优胜劣汰,物竞天择,此乃自然法则。”卢为亮解释道:“做不下去,那就关门大吉。而且,市场的问题,用价格的手段来调整,比用官府的命令也要简单有效得多!”

“卢大人,几天不见,想不到你也成了行家里手,佩服佩服!”魏敏不无讽刺地说道。

他与卢为亮之间彼此成见颇深,旦夕之间,倒也难有明显改观。

“哪里哪里,下官也是跟杨大人在一起久了,偶然学得一招半式而已,怎当得魏大人如此盛誉。”卢为亮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魏敏鼻子中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杨天义看了看两人,便道:“市场的力量,潜力无限。自由竞争,便是挖掘潜力的不二法门。但自由不代表无序,更不是放任。官府的约束调控,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但就当前而言,鼓励竞争、促进分工,就是官府的主要任务。”

“是,下官明白了。”卢为亮拱手答道。

“行业分工是大势所趋,所以,柳家今日之举,纯粹只是为了造势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杨天义看着魏敏,又道:“等拍卖结束了,他们自会把到手的矿山都转让给行内之人。”

魏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卢大人,银票的事情都办好了吗?”杨天义又问道。

“回大人,都办好了。柳家增设了十几个兑银点,只用了一上午,便全都办得妥妥当当。而且——为避免再次出现拒付事件,本官命所有参与拍卖人员,一律事先缴纳五万两的保证金。”

卢为亮若有若无地瞟了魏敏一眼,又道:“拍卖成功,保证金可冲抵拍卖款,拍卖不成,保证金原封退还。若是拍卖款高于保证金而又拒付余款者,超过半月之期,则每日从中扣减百分之一。”

这个做法,原本是杨天义的主意,只因其可能引发争议,卢为亮便将其大包大揽了下来。

“嗯,这个方法不错。”杨天义似是专为魏敏解释缘由,“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各人的财力毕竟有限,有了这一条约束,便可避免煤矿集中于少数人手中。”

魏敏原本对这条针对性极为明显的政策正心生不忿,听了杨天义的话后,便立刻明白了:为了不致五万两保证金有去无还,各人的出价,便只能以自己财力可承受范围为限。

如此看来,卢为亮倒也并非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同时,魏敏也听懂了杨天义的弦外之意:他这是想通过自己,在晋王那里也顺便解释一下。

“大人请放心,下官知道卢大人的难处,并无反对之意。”

其实,杨天义并不太担心晋王不满,因为,他马上就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晋王。

“魏大人、卢大人,本官还有个想法,想请二位共同参详参详。”

见二人急忙起身逊让,杨天义便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是关于特大型矿的问题。本官的意思是,经过今日两场,大家的银子也都花得差不多了。而特大型矿耗资更巨,再公开拍卖的话,怕是少人问津,结果反倒事与愿违。”

“大人,那您是想——”

“特大型矿意义非同一般。第一,要确保生产安全。第二,要确保工人收入待遇。这两点对其他矿山都有很强的示范作用。第三,还要控制产量。”

杨天义思索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这些问题事关重大,交予私人怕也不太合适。既然如此,那就不再拍卖了,全部交由官府管理,然后允许某些人参股即可。”

“这样啊——”两人似懂非懂地点头道。

“总共有十六座。给晋王三座,你们二位各得两座,其他的,你们两个就商量着办吧。至于参股的比例,依各人能力大小自己决定,只是不要超过五成即可。税收各方面的,还按照原来商议好的去做,也就是了。”

听完这一番话,魏、卢两人稍稍愣了一下,便顿时惊喜地几乎跳了起来。

两人早已回过味来:杨天义在三言两语之间,已是将一块大大的蛋糕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且不说入股资金杨天义并未明确,也即意味着其中颇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说这参股本身,那就是一次付出,终身受益!

从今以后,每年有了这数万两甚至可能更多的分红收入,谁还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搜刮民脂民膏,喝饮兵血兵髓?

而子孙后世,也当可衣食无忧矣!

这怎能不让二人欣喜若狂?

杨天义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出于更深层的考虑。

明代,毕竟不同于现代,而官场,也有其游戏的规则。

不为已甚,见好就收。

政治,就是妥协与平衡的产物。

自己已经赢了一大把了,该是妥协与平衡的时候了。

对象,就是山西的高层官员。

如今的情况是,山西的中层官员已经得罪遍了,若想安定住整个官场,使自己的各项举措能够顺利地推行、长期地贯彻下去,那就必须安抚得这些高层官员称心如意。

道理,是肯定要讲的,而且已经反复讲过很多次、上千年了。但是,只讲道理却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有谁认为通过教育与刑律便可使天下官员人人秉公守法,个个大公无私,那此人要么是心智未开,要么就是在说童话故事。

当然,谁也无法否认官员中确实有毫不为己,一心只有国家苍生之人,但那毕竟只是少数。也正因为其凤毛麟角,方才得以流芳千古。

更为明智的态度,便是承认与接受人性中利己的本性。

既然如此,那也就有了一个无法回避的结论:引导官员行为的最有效方法,便是利益——恰当的、合理的、合法的利益。

杨天义改革的步伐刚刚迈出,要想能够走得更远,就必须以利益作为最后的推动力。

而利益上的让步,正是为了改革上的进步。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循序渐进,顺势而为吧。

正当三人欢聊畅谈之时,却是突然有一名亲兵请示而入。那人施礼过后,便走到杨天义身边,递到他手中一张纸条。

杨天义带着一脸疑惑,便打开纸条看去,只见上面是朱玥娟秀中又略带几分潦草的笔迹,却是只有四个字:“紫星要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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