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副今天原来准备是这样安排的，先借交限期整改书，到区局消防处和区商委探探情况并顺便催催，然后，到街拐弯处候候。

街拐弯处是个大转盘。

平时作为露天停天场。

对外收费营业停车，晚上则是出租车们交接班的地方，甚至白天的士的交接班也在那儿，一般都是中午时分。葛副打算在那儿问问找找，有没有人认识那个大叔司机？

他相信只要认真找。

一定能找得到的。

只要把那大叔司机找到了，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本来呢，手机断电自动消除了那录像录音后，葛副也有点淡心无肠了。

那大叔司机难找。

茫茫人海，匆匆的士，要找到他得费多大的精力？有点不值。

还有，自己又不是老板，替别人着急干嘛？而且，葛副也对老板和楚娅有所不满，有一种他俩大事背着自己，小事利用自己的感觉。

可是。

被令狐海归狠狠打了一拳后，葛副反倒下了决心。

一定要把那大叔司机找到，只要能再录像录音，就能拿到铁证，揭露令狐海归真正的嘴脸。其实，葛副记忆超群，对大叔司机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小细节，都可以在自己脑子里，像电影一样明晃晃的放映出来。

然而。

仅自己明白知道不行。

还得让老板和楚娅也知道，而让他俩知道的唯一办法，就是录像录音。然而这彩票一来，天！何重何轻？惦量惦量，自然五百万如山沉重。那好，出发吧，目标区局和区商委。

怎么，出去？

令狐海归微笑着。

显示着主动和亲近：中午回来吗？葛副摇头：可能赶不回，街道办有个特困老人帮扶物资发放会。是这样的，令狐海归解释道：昨天我的确太冲动，对不起，所以我想请你吃个饭，我们好好聊聊。没什么，令狐海归。

葛副也做出无所谓模样。

昨天你走后，老板和楚娅又把我狠狠克了一顿，我也想通了，的确，你也是为了工作着急。在这时候，我们要团结一致，才能渡过难关。要不，谁也脱不手。你放心吧，我们是男人，通了，也就通了，以后我会好好配合你的。至于吃饭，免了吧，我心领了。

令狐海归点点头。

也不勉强伸过了右手。

好，谢谢你的大度。葛副也握握他的右手：没事儿，放心。不过，你下午能回来一趟更好，令狐诚恳的邀请道：这次争当企业战士，争创个人卓越竞赛活动，选出了优胜者，下午三点请周总到场讲话并发奖，楚娅和我都在，如果你能赶到，那好，我争取一定赶到。

葛副打断他。

干脆地回答。

我觉得，在这危难之际，你能组织这样的竞赛活动，对稳定员工情绪和大局，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到底是海归，我就没想到，更做不到的。再见。再见！出门的时候，葛副照例对楚娅吼一嗓子：楚主，我到街道办去啦。

楚娅头没回。

好！下午争取赶回来。好！

经过保安防损部，葛副又被丁胖喊住了：葛经理，请站站。葛副只好站站，看看手机，8点过到的店，快九点啦还没走出去，穷忙啊：丁部，有事？

葛副一向奉行。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丁胖即然开始客气，自己也得有风度才行。丁胖迎出来，笑眯眯的：葛经理，今中午有空不？葛副立即笑道：怎么，你请我吃饭？丁胖有些讶然：是呀是呀，你怎么知道的？刚才，令狐海归也这样问，说准备请我吃饭。

葛副不无嘲弄。

所以，你一问，我就猜到啦。

丁胖有些尴尬：呃，他是他，我是我，碰巧了碰巧了，好吧，有空我一定请你吃个饭，咱哥们俩，好好聊聊。说完，啪地立正敬礼。

葛副则挥挥手。

免了免了，忙去吧。

葛副在省省省将近二年时间，虽然也在店里见过肖处和史局，那是在一种接受和聆听俩领导居高临下指示的状态下，似现在这样直接去求见领导批评指示，还从没有过。

因此。

葛副心里有点紧张。

一路上，一直在想着怎么开口和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还有个问题，这二个政府职能部门，本是令狐负责联系的，自己又上去，如何让领导们知道自己的心理，即来了又不对令狐海归泄露？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

葛副先面见了肖处。

递交了限期整改进度书，然后恭恭敬敬的坐着，等候肖处看完提问。

作为区局消防处领导，那还是在超市最后一次消防检查时，葛副看到的肖处。当时，作为里外一把手的葛副忙得屁滚尿流，还真没把肖处看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现在。

这么近距离一细看，葛副真有点无地自容。

看来，肖处最多三十出头，也就比自己大三岁而已。可就这微不足道的三个年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天不公啊！葛副忿忿的扭扭自个儿手指头。

吱呀！

肖处看完，就着皮转椅转过了身。

好，仔细看了，感觉上进度虽然慢了一点，但你们的自觉性很强，知错就改，这很好。我正在想，好几天了，你们怎么一直为来人联系？结果，你就来了。

葛副怔怔。

急切解释。

我们一开始，就派了我们的令狐海归店经理，直接与你们联系的。肖处摇头：最开始是来一二次，以后就没来啦。现在是由你负责和我们接洽联系吗？

还是由令狐海归负责。

葛副回答。

我今天只是临时来送交进度书，因为我是负责限期整改进度的执行和督促的。又问：肖处，依你看，我们照这样的进度整改，大概还有多久你们才能检合格呢。

嗯，怎么说呢？

肖处沉吟着。

要说，你们店里的消防系统也算可以的了，主要是员工培训和干部老板的思想重视问题。如果你们继续抓紧，我想，这个月底来检查验收，可以考虑。

葛副高兴了。

这正是自己今天的目的。

想了好多的铺垫话，没想到肖处就这么爽快答应了？谢了肖处，葛副告辞出来，对到史局那儿，也有了信心。到没人处，葛副掏出手机看看听听，好得很！这手机质量都不错！

好个令狐海归。

你天天都说到区局区商委，结果，哈哈，我要一层层剥掉你的画皮。

赶到区商委，史局正在开会，秘书让葛副坐在一边儿等等，并给他端来一杯凉白开。秘书是一个才毕业考进来的硕士男生，一面递纸杯给葛副，一面略带不满的问道：你们也是，好多天不来人联系，出了事儿，我们倒比你们着急？

葛副释然。

又把对肖处作的解释，重新解释了一遍。

秘书听了不相信：什么令狐海归直接联系？刚开始来了一二次，就神马浮云了。回去告诉周总，这事儿要抓紧。史局昨天还追问着呢，说是准备这个月底联合区局消防处来检查验收，你们这么大个超市就这样关着，近百号员工拿着基本工资，附近居民买菜难度太大，这样继续下去不闹事才怪。你们应从深层次多考虑考虑才行啊！

秘书虽然一直在批评。

葛副却听得心花怒放，啊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难怪令狐海归不急不燥，在中间大偷其懒？如此，我们还着什么急呢，政府比我们更着急啊！葛副在心里骂着自己，跃跃欲试，你的确还嫩了点儿，这本是十分简单的事儿，可无人点拨，你就一直蒙在鼓里。

看看人家令狐海归。

的确鬼心眼儿多得多哩，你得小心加小心才行。

会开完后，己是中午时分，好在秘书尽职尽责，找到了正欲离开的史局。史局就站着和葛副谈了几句，先接过进度书看看，点头表示认可，然后递给了秘书：就这样吧，你和肖处联系联系，争取这个月底联合检查验收。如合格，就开门营业。就是开门营业，也得切实做好一切应对服务工作，转变服务态度，抓好超市干部员工的思想政治培训工作。

说罢。

握握葛副右手，就和几个领导匆匆走了。

几分钟后，葛副从区商委出来，路过街拐弯转盘时停停。好几辆的士正在交接。想想那五百万正在召唤，葛副就牙一咬打算离开，可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小伙儿，是你呀？那个大叔司机，从一辆的士的驾驶室里，正向他招手。

葛副喜出望外。

几步抢过去。

一下拉开副驾座车门，嗖地钻了进去，然后砰的关门，系安全带：大叔，走。哈，真巧，大叔司机笑：我刚接车就看到你，有缘呢，不过，他朝车外呶呶嘴巴。葛副扭头，一对小情侣正惊讶的看着他。

小伙儿说。

这车，可是我们要了的。

葛副朝后排睃睃，可不，一大包花花绿绿的纸拎袋，集中堆在后排坐上。大约，俩小情侣要了车，先把买的各种商品拎袋放在后排坐上，正准备分别上车呢，不想给个野家伙从暗地里窜出，鸠占鹊巢了。

大叔司机有点左右为难。

于是建议。

小伙儿，是不是打个组合算啦？葛副摇头：我有急事儿，大叔，这样吧，他解开安全带站起来拧开车门下去，绕到后车厢打开车门，将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拎袋，全部给拧在车外的地上，然后窜进后车厢砰的关上车门：大叔，走！

大叔司机虽然犹豫了一下。

可仍开了出去，只留下小情侣俩和一堆花花绿绿在原地发楞。

对此，大叔司机倒见怪不怪，反而啧啧地夸赞葛副的机灵果断：这年头呢，就是要脑子活，该断就断。那对小情侣，我看彬彬有礼文绉绉的，怎么能适应如此竞争？就和我那小子差不多，来不来就是礼让三先，谦虚谨慎，活着多累！

大叔司机这么一夸赞。

葛副就更是人来疯啦。

原来他一直在盘旋，让大叔把他昨天的话再说一遍，自己录像录音，可这一下给坐在了后排，效果可能有点差，让大叔停停自己坐回副驾座呢，又有点开不了口，主要是怕就此惊动大叔司机，引起他警觉不重讲了咋办？

于是。

葛副叫一声：大叔，你看到啊！

双手向前一扑，丹田一用力，双脚向后一蹬，径直从后座位上翻到了副驾座。大叔一楞，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我碰上了劫匪哟！小伙儿，真有你的，天不怕地不怕。唉！还是年轻好哇！看到你，我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颇有点儿和葛副猩猩惜猩猩。

几成忘年交趋势。

于是，没一会儿，在葛副有意的诱导下，大叔司机把昨天说过的话，又重新唠唠叨叨的讲了一遍，意犹未尽，还补充道：我当时就觉得，一准是那个令狐给那个了了姑娘出了什么坏主意，致使了了姑娘躲了起来？还有，那个令狐和那个了了如果站在我面前，我一眼就认得出来，我的记性可好哩。干这的士司机呢，一要技术好，二要态度和耐力好，三就是要记性好。否则，你最好不吃这碗饭，坚持不下来的。

看看差不多了。

葛副便叫停下车。

这次，大叔司机可不客气了，哒哒哒的票据一打，嚓！撕给了葛副：小伙儿，不贵，才39块，明码标价呢。葛副也就潇洒的微信转了40块给他：不补了，谢谢大叔！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可紧接着。

一张一元小钞扔出了窗口。

小伙，占不得便宜，一回占点，就成大贪啦。贪官就是这样练进大牢的。嘎！的士绝尘而去。葛副屁颠颠的先站下，拨开手机看看听听，好！和昨天一样清晰明白。

令狐海归。

拿命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