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黑暗中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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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末的一天,当刘可可捧着分好的报纸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时,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待她又多看了那个背影几眼,并听到她说话之后,才终于敢确定,这个人是乐佳的好姐妹,周一家的常客,心善话多的蒋雯。

她来这里干什么?是要为总经理做专访吗?听起来好像不是啊。

此刻,胖乎乎的蒋雯正站在经理办公桌前,接受经理的提问,而不是对经理进行采访。办公桌对面的一圈沙发上,点缀似地坐着办公室主任、保卫科科长、宣传科科长、财务科科长、人事科科长和两个车间主任,他们不时配合地发出一阵笑声,而他们的笑源来自蒋雯。

蒋雯身上,有一种刘可可从来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在以后的接触中,刘可可更是深切感受到,以蒋雯的个性,别说只是个经理室,哪怕是总统府,说不定她也敢闯一下。

经理双手叠在肚子上,身子靠在老板椅宽大的靠背里,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问:“你有什么特长吗?”经理不发威的时候,看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对老总这个人,蒋雯后来有过形象的总结。其实,他是一个拿破仑似的领导,战争期间,拿破仑连士兵们吃的土豆多少钱一斤都知道;而总经理呢,连车间每个工人的名字都知道,甚至还认得每一个面孔,哪个人都有哪些特长更是耳熟能详,因而总能把人放到比较适合的位置上。

可惜的是,总经理喜欢护犊子,而他的嫡系部队又实在太多,在这个三百多人的公司,他自己的亲属就占了五分之一;而且他耳根有点软,愿意听人打小报告,所以才有严加苟这样的办公室主任、才有王梅花这样的“管理人员”。所幸,他深知王梅花这种人有碍门面,所以上台面的事他绝对不让她参与,善于揣摩总经理心思的严加苟,在这一点上对没有自知之明的王梅花严加防范,以免惹得总经理不开心。

蒋雯看了看这张富有亲和力的脸,挥了挥手,毫不拘束地回答:“我口才好呀,喜欢播音,不过这里好像用不上。”

看到她大大咧咧的样子,经理笑了起来,大家也都跟着笑了。经理又问:“还有其它方面的特长吗?”

蒋雯如实相告:“我喜欢写点东西。”

“会写东西,很好,这里也确实需要会写点东西的人。小姑娘,你能进我这里可是很不容易啊,去年各路神仙向我施压,说要分几个学生到这里,我都没要。”

“那今年为什么又要了呢?”

“因为压力更大了。”

“压力更大?会有什么压力呀?”

一屋人又哄笑了起来。

刘可可把报纸放在蒋雯身后的桌子上,赶紧退了出来。

她没有资格在里面待太久,虽然她很想弄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那就是蒋雯要来这里工作了。

一想到与蒋雯共事,她打心里感到非常高兴,在这个地方,自己终于盼来了一个朋友,或者说,是盟友。

蒋雯却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有人进来送报纸,更别说看见刘可可了。

“哈哈……”总经理豪爽地笑起来,说:“你家里人给你找这份工作,肯定费了不少力,永昌实业哪里是想进就能进的。”

“我家里人?他们没有费力呀。”蒋雯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

“你肯定不知道。”总经理把手往下一按,武断地下了个结论。

“那我什么时候来上班呢?”蒋雯无视现场的笑声,接着问道。

“明天过来吧,”总经理说完,朝对面侧了侧头说:“老严,你到时候接收一下,人先在办公室待着,具体分工以后再说,先安排好宿舍。”

蒋雯告退。她刚走出经理室的门,便在走廊里看到了正在等待她的刘可可。刘可可抓住蒋雯的手,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茫:“跟我来。”

刘可可把蒋雯领到了一边空荡荡的接待室里,急不可待地问:“你要到这里来工作,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说真的,我也是稀里糊涂的,前几天突然接到人事局通知,说我被分到永昌公司了,我自始至终也是跟梦游似的,今天主要是来一探虚实。”

“不管是怎么回事,你来到这里我特别高兴。”

“是啊,没想到我刚一上班,就能碰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你。”蒋雯也同刘可可一样高兴遇到熟人。

蒋雯问:“可可,我是今年被分到永昌公司唯一的一个学生吗?”

“当然不是。一周前刚来了一个大学生,男的,叫沈默;还有一个技校生,叫丁小山”

“他们在哪儿?”

“沈默在宣传科,丁小山在人事科。”

蒋雯来上班了,刘可可的生活平添了很多的乐趣,记得乐佳曾说过,那些自认为是开心果的人,若是和蒋雯相比,直接变成开心豆了。

事实是,果不其然。

第一天上班,蒋雯到严主任那儿报道后,严主任喊王梅花过来一下,刘可可跑过来告诉主任,王梅花回家给孩子喂奶去了。

严主任“哦”了一声,嘱咐刘可可先把蒋雯领到宿舍,把东西放下。

刘可可乐颠颠地去了。在这之前,她壮着胆子和主任打了个招呼,问能不能让蒋雯和自己一个宿舍?严主任很痛快地答应了。

蒋雯问:“刚才那个人是咱们的主任?”

刘可可说:“是啊,那就是办公室主任严加苟。”

蒋雯形容道:“长的好怪异。不说他的眼睛像两只屎虫子挂那里,单说他的头发和皮肤,啊,头发就像修剪过的冬青树,脸上的麻子多的就像捺鞋底用的顶针。”

刘可可乐了,只说蒋雯形容的恰到好处。

同时又告诫蒋雯,这里人多眼杂的,以后说话行事一定要多注意才是。

蒋雯知道刘可可是好意,忙“嗯”了一声,可她心里自然明白,她怎么可能管得住自己这张爱描述的嘴!

蒋雯接着问:“严加苟,他怎么叫这样的名字?听着真别扭。”

刘可可答:“这个谁知道呢,得问他爹妈去。”

“哦,”蒋雯不假思索道:“

我猜,可能是他的乳名叫狗娃,然后把狗字加到名字里不太好听,于是便把‘狗‘换成了谐音字‘苟’”

刘可可大笑,她觉得,蒋雯的到来,总算是给自己增添了些许的热闹。

她们收拾好东西后,高高兴兴地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这时,办公室那边走出来一个人。刘可可正要给蒋雯介绍一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蒋雯已先她一步,很有礼貌地向对方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刘可可心里叫苦不迭,暗想,这下可糟了。

被喊“阿姨”的人立时站住,锅盔一样的脸表情骤变,听到此话,嘴角下耷,凶神恶煞地问蒋雯:“你刚才叫我什么?”

刘可可忙使劲拽了一下蒋雯,示意她看仔细些再说。

蒋雯给王梅花喊“阿姨”这年,王梅花芳龄28岁,尽管说她是38岁也没有人怀疑。

蒋雯脑子转得飞快,顺口溜出:“原来是位姐姐呀,刚才真是失礼了,初来乍到的,不要见怪啊。”

蒋雯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阿姨”,“阿姨”王梅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走了。

刘可可撇了撇嘴:“蒋雯呀,说不定你这下要惨了。”

“啊,那她是何方神圣呀?难不成是铁扇公主变的,可不至于变得这么难看呀,我近视眼,稍远一些简直看不出她的轮廓,以为是移动的俄罗斯方块呢。”

刘可可“扑哧”一声乐了。

很快,蒋雯就体尝到了叫王梅花“阿姨”的恶果。

“把这份文字材料打出来,看看你的功底。电子版不小心丢了。”王梅花拿了一摞厚厚的资料给蒋雯。

“这个什么时候要?”蒋雯小心翼翼地问。

“明天上班前。”王梅花冷冰冰地道。

蒋雯望着厚厚地材料,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打击报复也太及时了吧,好歹让她上班第一天,有个愉悦的心情也好啊。

这么多文字材料,自己打字又不是很快,没想到自己一踏进这个公司的门,就要度过第一个不眠之夜啊。

一想到此,她很想即刻拿把小刀,把面前这个丑陋的女人凌迟处死,要不就在她的杯子里下毒,看她怎样七窍流血时向自己告饶,她的脑海里幻想出了王梅花临死挣扎的惨况。

那个什么,此人血肉模糊地指着自己道:“想不到你如此厉害,早知道我绝不招惹你……啊……”终于倒地身亡。

蒋雯冷笑一声,然后轻蔑地踢了脚下的死尸一脚,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小人。”

“怎么,你不认识汉字吗?”蒋雯吓了一跳,思绪当即被拉回了现实。“不是,我先去洗洗手,别把这份文件弄脏了。”

蒋雯说着赶紧跑步离开了,边走边想:哎,上班第一天,就被恶狗咬,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有些失神的面庞,她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

不怕,蒋雯,来日方长呢,她为自己打气。

刘可可很少打字,更是慢得出奇,所以也爱莫能助。

蒋雯趁王梅花不在时,冲着刘可可哀叹:“为什么我刚一来,就倒霉地碰到了容嬷嬷呢?”

“这人心肠歹毒的很,你以后要小心点才是。”

“凭什么小心的是我呀?应该她小心点才是。”蒋雯冲刘可可做了个鬼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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