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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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联赛选手在崇文的集训也接近尾声,在这种高压中,他们终于迎来了结训前的最后一次测验。

结果很意外,又不是非常意外,第一是陈溪亭。

陆深则是勉强拿了个第二,拿第二的原因,是他又迟到了——为了给林悄悄补最近落下的功课,陆深几乎每天都要熬夜到三点半!

还能撑着一口气来测试,已经是陆深对联赛最大的尊重了。

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竞技精神,这也是为什么陈溪亭可以连坐四年联赛状元的原因。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要用参加联赛来喝老师做为汇演交换条件,陆深依旧不会参加这样的比赛。

领完卷,陆深青着眼眶根本懒得看分数,高或者低,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陆深打了个哈欠,半垂着头趴在桌子上,现在他终于有些理解林悄悄为什么那么爱上课睡觉了——困得时候,能睡觉真的很幸福。

一旁同学不知道在干什么,总发出莫名的动静,最终,身边带着眼镜的文弱同学,终于鼓足勇气一般,跟陆深说了进崇文到今天的第一句话,“陆深。”

陆深没好气地“唔”了声,只听那人唯唯诺诺的继续说着:“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陆深的目光落在透过尚算干净的玻璃窗外,暖融融的阳光中,林悄悄抱着个保温桶,口中念念有词的来回踱步。她身上的校服像是落满太阳光,看起来又香又软……真像一块刚出炉的小面包。

陆深猜,她一定是在背单词。

很神奇,原本下沉的眼皮忽然就有了力气,陆深就靠看林悄悄,打发掉了毫无亮点的评卷时间。

老师走后,陆深紧跟着也拎包起身,可还没等走出去,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坐在他身边的“临时同桌”。

陈溪亭还是笑盈盈的,虽是拦在人前,却格外气定神闲收着卷子:“从你手里夺一次第一可真不容易。陆同学,这次我算是胜之不武,咱们北京总考再比过。”

陆深敷衍道:“嗯。”

陈溪亭有些神采飞扬的继续说着:“准备一下吧,这次市里公开的化学示范课,我们一起去。”

陆深一愣,摇了摇头,目光却仍是看向门外那一处,语气也难得的露出一丝着急:“我不参与。”

顺着陆深目光,陈溪亭终于也看到门外的林悄悄,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林悄悄那张柔软、包子样的小脸,就和那通电话电话里甜糯糯的声音契合上了。

陆深确实着急,他不愿林悄悄这么等着,更不愿林悄悄看见他和陈溪亭有什么瓜葛,于是他用几乎可以说是诚恳的语气解释道:“我会参加联赛也是,也是为帮朋友一个忙。对于这种事,我一向没什么兴趣,所以公开课的事情你还是邀请别人吧。”

“小女朋友?”陈溪亭似笑非笑向外示意,眉峰一挑,脸色冷淡了许多:“陆同学,你应该是上网的吧?你们学校关于咱俩的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陆深敏锐的察觉到某些不确定因素,他难得的好语气也消失了:“那些事情你不用当真,如果有必要,我会帮你删帖。”

“怎么不当真,我就是当真的。”

陈溪亭拦在陆深面前,她身量也不矮,五官在不笑时是偏冷感的艳丽,很是头疼地叹气:“你们全校都知道,我在追求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这人,目的明确,手段直白,我不喜欢听抱歉,也不喜欢听拒绝,因为那样我会很难过。”

背着包的陆深一言不发,干脆连眉头都懒得皱了,他就那么冷冰冰地听,像尊昂贵的雕塑。似乎“追求”这种字眼在他听来,是很习以为常的事。

“说完了?那麻烦你让路,我还有事——”陆深再开口的瞬间,就连之前惯性的冷淡与客气也没有了。

陈溪亭有些感慨——直到现在为止,陆深这个人都还牢牢占据她的审美最高点。不过遗憾的是,他虽然精美,但却脾气十足、软硬不吃。所以再合胃口,她也不想要了。

“行了,情商太低,没劲。”她目光一转,“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不是非你不可,陆同学,咱们赛场上见。”

莫名被diss情商的陆深有些不知所谓,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然而看到林悄悄靠过来的那一瞬,心头的那点不快就倾刻散去,那一段小插曲他也不再觉得有什么了。

林悄悄小小的人,捧着巨大的保温桶,献宝似地:“我妈妈今天炖了番茄牛腩哦!我特地找了个大保温盒,快走快走——”

吃东西能吃到眼睛闪闪发光的,天底下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了。

陆深顺手接过那个保温桶,只觉得温温润润的,似乎能隔着层层阻碍,直温暖到人心间。

曾经的陆深,是绝不会吃红红烂烂的番茄的,当然也不会碰大块、裹满汤汁的牛肉。

但那天中午,林悄悄一双眼像善良的小星星,温温糯糯的好声劝着:“陆深,你吃一点呀!这是妈妈的味道,很好吃的,你信我啊!”

林悄悄咬着勺子,可怜巴巴的喝着汤,却一脸坚强的要看陆深多吃点、再多吃点。

陆深忽然觉得,西红柿也不是那么恐怖了,就连纵横筋脉的牛肉,也瞬间变得可爱起来。原来不管过了多久,她心里却始终记挂着,要劝他吃饭这件小事。

西红柿牛腩,其实也是有一丝丝的甜的。

那天的一餐,算是践行餐。很快,陆深就登上了北上的飞机。

他坐在远远地考场中,心里想着异地之外的林悄悄。

鸣蝉与窗外高枝上,新叶萌动,阳光晴朗。

是初夏了。

……

崇文,午休时间。

小花园里凉亭里,翠色的绿萝遮蔽了女孩的身影,圆桌上两个饭盒还有几块水果,林悄悄咬着一瓣橘子,正跟杨雪晗脸碰脸凑着看手机。

杨雪晗:“怎么样,我最新的墙头,他们团今年是大势团,年尾会来中国巡回展……呜呜,好想去,可是要上课!”

屏幕里是某韩团的写真,林悄悄吃着橘子,感觉这些漂亮的男孩,还不如橘子来的可爱。但也不好晾着杨雪晗,便颇有些挥斥方遒的品评起来:“诶呀,还行吧——唔这个,粉头发的,脸长得挺好看,妆太浓了!这个绿头发的,眼睛好大啊,感觉有点不自然!这个这个,比心的,有点油腻……嗯,就中间黑头发安安静静坐着的好看,像陆深。”

小橘子吃完了,林悄悄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又补充一句:“不对,像低配版的陆深,陆深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啪!

杨雪晗愤怒抽走手机。

自从杨雪晗褪去大小姐的矜持,当上了追星少女,她就拥有了追星族的所有疯狂特质,林悄悄这样毫不留情的批评她的心头好,于是塑料姐妹花惨遭当场分家……

“你夸你家陆深,干什么拉踩我哥哥??”她宝贝地看眼漂亮锁屏,白眼翻上天。

“你哥哥?你哥哥又换人了,之前不还是齐巍的吗?”林悄悄从裤兜里翻出两块糖,毫不客气的丢进嘴里。

杨雪晗一窒,有些懊恼叹口气,小声嘟囔一句:“你懂个屁!还不是怪你和陆深,不是闹别扭,就是异地——我根本没机会见他,还不许我课余时间追个星?”

越说越气,话题又绕回到追星上,杨雪晗指着屏幕上的黑头发,恨铁不成钢的:“这可是C位,唱跳词作全能,而且最优越的是身高——官方数据,188!”

林悄悄心里沉默地思考了一下那是多高,不耻下问:“很高么?”

杨雪晗:“把你拎起来,可以离地二十多厘米吧。”

林悄悄:“……”

她是不懂粉圈那套,自动把对好看的人的最高配置的概念,代入了陆深。

她的眼睛能平视到的位置,正好是陆深衬衫的第三颗扣子;每次说话时,陆深总下意识微微低头,这算是个很迁就的动作,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眼底既深邃又清亮,像午夜洒满星光的海……

世界上只有一个陆深,也只有那一片星海,能带起她心底的潮起潮落。

林悄悄有些失落。

竞赛来回其实不过五天,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原本什么都很好——直到她发现,她似乎想陆深了。

林悄悄小声反驳着:“陆深也很高啊,拎着我也能离地二十厘米,而且他还在长个呢……说起来,他都出去好几天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他要好好吃饭,以后肯定还能更高。”

杨雪晗心系i,反驳:“陆深没他高!”

林悄悄瞪眼:“陆深也很高!”

“没他高!!”

“陆深高!!!”

“……”

一位不知姓名的无辜过路同学被俩人小学生骂街吓到,莫名一眼,扭头就跑。

小路尽头处,有人又来,与不知名的同学撞了个脸对脸,而凉亭里的嘴炮还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几乎已经打到白热化阶段!

点开手机,杨雪晗怒气冲冲发信息:“我现在就问齐巍,陆深到底有多高!”

林悄悄不屑:“齐巍又不是陆深,没准这五天……陆深又长个了呢!?”

杨雪晗感觉自己要被林悄悄气晕了,她一抬头,正看见后面走来的男生,伸手就指:“那你自己问,正好人在这儿!”

人影愣住,目光巡视,就见凉亭里林悄悄转过脸,表情气鼓鼓的,像个不开心的小月亮。

林悄悄扫他一眼,皱着眉喊着:“陆深,你多高,报一下!”

平城的六月,暑气轻浮,风从花枝间来,吹得陆深觉得有些过分得甜。

他眼底一瞬的光,徐徐转过,没有多说什么便走上前,伸手抱住了林悄悄。

林悄悄:“……”

杨雪晗:“……”

陆深的怀里,很暖、很结实,校服外套上有阳光和淡淡的、清爽的薄荷香。她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耳边巨大的轰鸣像飞机失事,一猛子就扎进了林悄悄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炸出盛大绚烂的烟花。

林悄悄这才后知后觉的反映过来,不可置信一般:“你、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啊?”

这叫什么问题?

陆深失笑,他将林悄悄额头上碎碎的发帘的拨开,很认真回答:“坐飞机回来的。”

原来有人在等你回来的感觉,是这样的。

陆深十六年的少年生活,盼望的不过是有人能等着自己回家,陆妈妈没有做到,陆爸爸也没有做到——可是林悄悄却坐到了。

林悄悄一直在这里,等他回家。这真是一句光是想想,就很开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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