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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尾一颗老魁树下,徐明远看着身前斜抱着古琴的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襄王府覆灭了,襄王虽未死,但我必然追杀他致死。苏姑娘今后,可有何打算?”

一身紫衣的苏依梦眼眶有些红,盈盈一拜,轻声道:“公子为小女子报家仇,小女子无以为报,若是公子不弃,今后愿侍奉公子左右。”

徐明远伸手扶起苏依梦,看着她摇了摇头道:“苏姑娘不必如此,襄王自有取死之道,今日虽为你苏家一门报了血仇,却也不仅仅是因此。天下之大,若姑娘有想去之处,想为之事,大可为之,不必将后半生再系于报恩之上。”

“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天下事之多,却无我可做之事。公子若是嫌弃依梦出身卑贱,依梦亦不敢求伴公子左右,还望公子珍重。”苏依梦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眼中尽是迷惘和悲伤,抱琴,缓缓转身,便要离去。

徐明远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柔声道:“既然当初我救了你,那再给你一个容身之处又何难。”

横腰将她抱起,脚下轻点已是落在了马背之上,策马向着永兴坊而去。

马在那处精致的小院外停了下,徐明远看着站在门前的众人,和毫不掩饰的杀气,眼睛微微一缩,握着缰绳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

齐浩波双手环抱胸前,一脸贱笑,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齐月茹瞪着眼睛看着徐明远和被他环抱在马背上的苏依梦,有些吃惊。

而小夏则是一副佩服不已的表情,不过目光落在身旁面色有些冰冷,嘴角还挂着冷笑的曾清怡身上是,又是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

是的,徐明远有些害怕的根源,来自于此时正站在门口的曾清怡,还有那把在剑鞘中微微颤抖的红雪。

“曾姑娘,你好。”苏依梦先下了马背,看着曾清怡轻声说道。

“苏姑娘,你好。”曾清怡微微点头说道,神情虽然不算热情,倒也还算自然。不过当她看向徐明远之时,面色却是一下子冷了许多,撇嘴道:“刚回长安,倒是很忙嘛。”

徐明远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了,吧缰绳丢给了一旁幸灾乐祸的齐浩波,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刚回来,是有些忙。”

说着又是看向了一旁的小夏,笑着说道:“小夏,晚饭烧好了吗?我可是饿坏了,路上不进酒楼,可就是专程为了来吃你做的饭菜呢。”

“饭菜是做好了,徐大哥,你还是先想着怎么进门吧。”齐月茹笑着说道,走上前牵起苏依梦的手笑着说道:“这位姐姐我们先进去吧,你这古琴好漂亮啊,手也好漂亮,可以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吗?”

苏依梦回头冲着徐明远微微点了点头,又是看着曾清怡说道:“曾姑娘,公子救了我的命,又为我报了家仇,今后我便是公子的奴婢了。”

“是吗?”曾清怡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明远问道。

“苏姑娘你先进去歇息吧,今天肯定累了。”徐明远没想到苏依梦这么急着就宣布自己的所有权了,连忙说道,冲着齐月茹使了个眼色。

齐月茹心领神会,便是领着苏依梦向着院子里走去。

齐浩波把马牵到隔壁的院子里,进院子的时候冲着徐明远隐晦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曾府那边没事吧?曾北辰那小子没惹祸吧?你爹被你关起来没气坏吧?”没等曾清怡说话,徐明远已是语速极快地问了三个问题。

“他们都没事,你还是说说刚刚那是什么事吧?”曾清怡白了徐明远一眼,并没有在徐明远提出的问题上耗太久。

“明天我又要走了,去西北杀个人。”徐明远没有回答曾清怡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

曾清怡听此,好看的眉毛一挑,沉默了一会,看着徐明远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长安得有个人守着。”徐明远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我守着?你不是徐先生,我也不是谢夫人,难道现在,还要和二十五年前那样吗?”曾清怡看着徐明远,却是丝毫不退。

“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好人,如果能为天下苍生做点什么,只要不要命,我都很愿意做的。”徐明远看着曾清怡,微笑着说道。

“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可不这么觉得,你所谓的天下苍生也只是大宛百姓而已。”曾清怡毫不留情地揭短。

徐明远毫不在意摇了摇头,笑道:“你知道的,我有时候也挺自私的。”

“如果你死了,那我让那座皇宫给你陪葬。”曾清怡看着徐明远,沉默了许久,伸手指着那座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皇宫说道。

“这话好像有点不讲道理啊。”徐明远面色有些古怪地说道。

“你知道的,我经常会不讲理的。”曾清怡平静地说道,转身进了院子。

“这倒是真的。”徐明远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那话并没有说出口。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毕竟苏依梦不是师月欣,没有旗鼓相当的实力,曾清怡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让红雪乱动。

吃完饭后,徐明远让齐月茹和小夏安排一下,让苏依梦住下,而曾清怡则是先回了曾府。

徐明远和齐浩波拉了两条躺椅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漫天繁星的星空,沉默着。

许久之后,徐明远侧头看着齐浩波说道:“你怎么没死啊,白让我难过了几天啊。”

“有没有掉眼泪?”齐浩波看着徐明远,抖了抖眉毛问道。

这一晚,两个人聊了许多话,从蜀州到长安,从忘忧筑到米仓山,从书院先生到金城剑派的掌门千金。

“明天应该有个人会从江南到长安,你把二皇子和北边的资料都给他,二皇子就交给他了。”徐明远站起身来,看着皇宫的方向,轻吐了一口气。

“天下第一?”齐浩波也站起身来,似笑非笑道。

“李太白现在在天上,那他确实是天下第一了。”徐明远抬头看着天空,笑着说道。

“今晚你住这吧,今晚还要去杀些人,你哪来的那道圣旨可真不错。”齐浩波笑着拍了拍徐明远的肩膀说道。

往门口走了两步,又是回头看着徐明远说道:“徐先生真是你爹?”

徐明远点了点头。

“那你小子可得叫我叔,哈哈,当年我叫夫人可是叫姐的。”齐浩波哈哈大笑道,然后转眼就消失在门口之外了。

回到房间里,徐明远把两块几乎一样的玉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过了许久,看着那玉牌说道:“游戏还是大局,既然你布下了,总归要帮你继续下去。”

第二日清早,早起洗了个冷水澡的徐明远穿了一身齐浩波赶早送来的黑色轻甲,苏依梦帮他把头发束起,用一根黑布扎紧,显得十分精神,颇有几分将军的威势。

马也是齐浩波送来的,西域弄来的汗血宝马,体型有些纤细,不是宫里圈养的,是云台司专门为黑云骑养马的那帮马夫驯的。

汗血宝马虽是名贵马匹,有着千里马的美誉,不过汗血马负重能力太差,不适合身披重甲的黑云骑,所以黑云骑那边只养了两三匹,而且平日里并没有人使用。

徐明远翻身上马,刚好合身的轻甲并不臃肿,倒是显得格外神气。

“走了。”徐明远冲着站在门口的苏依梦和齐月茹、齐浩波他们笑着说了一声,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徐明远骑马从西城金光门出,一千黑云骑,分立城门外官道两侧,皆身着黑色劲装,一人三马,有两匹辅马,其中一匹用来背负数十斤重的重甲。

“徐明远,活着回来,不然我说到做到。”城头上出现了一道倩影,俏声叫道。

徐明远抬头看去,笑道:“我的命,不值得国葬啊。”

“我说值得就值得。”曾清怡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我回来娶你可好?”徐明远看着曾清怡说道,脸上的笑容敛去,神色难得的认真。

曾清怡英气的脸庞上闪过一抹羞红,犹豫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你回来再说。”

徐明远哈哈一笑,目光在一个个神色肃然,目光却一片火热的黑云骑身上扫过,朗声道:“黑云骑,出发!”

一骑奔出,千骑三千马随后而出,如一道黑色洪流,沿着官道涌去,地面微微颤动,声势惊人。

黑色洪流消失在官道上,一人背着一把重剑,自朱雀门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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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凉州境内,不算平坦的官道上,千骑肃立。

一人只剩下两匹马,一匹骑乘,一匹背负重甲。

人马皆疲,但是锋锐的气势却丝毫不减,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队伍最前边那道身影上。

“黑云骑,换马披甲!”骑马立在最前面的徐明远将手中的密信缓缓卷起,放在怀里,朗声道。

一千黑云骑沉默换马,披重甲。

五里之外,一万骑兵肃然而立,分出一条道,迎着两辆马车和十数骑进入,然后重新封闭。

就在这时,官道上缓步走来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红黄色袈裟的喇嘛。

他手里握着一串因为多年抚摸而变得光滑的嘎巴拉,腰间挂着一个嘎巴拉鼓,在三十丈外站定,盘腿做了下去,一手转着嘎巴拉,一手轻轻放在嘎巴拉鼓上。

徐明远骑马向前二十丈,看着那身材高大,看不出年纪,一脸悲悯之色的喇嘛,微微眯着眼睛,“听说你很能扛?也很能打”

那喇嘛看着徐明远,摇了摇头道:“今日只为挡你们千骑杀人,不为杀生。”

“你们这些食人血,吸人骨的喇嘛,又何必这般作态?”徐明远摇了摇头,看着他手里捏着的那串佛珠和那面鼓,神情微冷,抿嘴道:“佛珠是人骨串的,十六岁、十二岁童男童女头骨制成的鼓,骨面也是人皮制的吧?”

“为前世谢佛,为来世祈佛,往生成佛。”那喇嘛神色宁静回道。

“李太白说得对,绝情绝性成不了佛,那是魔。”徐明远撇嘴道,看着那喇嘛手中的那串骨制佛珠,面露厌恶之色:“听说那女子爱了你十年,那年败在李太白手里,你便取她指骨为佛珠。”

喇嘛手捻念珠,神色悲悯,不再言语。

徐明远伸手拔剑,甩手而出,一剑出,风起,三尺青色剑气附于剑上,一瞬间便出现在那喇嘛身前,在地上带出了一道一尺深的沟壑。

不过长剑在离那喇嘛心口还有三尺的地方停住了,三尺剑气消散,还是不能再进分毫。

“金刚不坏之身吗?”徐明远撇嘴,从马背之上跃出,几步到那喇嘛身前,伸手握住了青霜,往前进了一寸,然后就不能再进分毫了。

“此路不可通,施主可退去。”那喇嘛神情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为徐明远先前的话又有半分愤怒,似乎无喜无悲。

徐明远收剑,在一丈外站定,看着那老和尚,点了点头道:“确实很能抗,普天之下,或许只有刘少群有可能能拍死你吧。”

“我也知道自己可能杀不了你,所以早前借了把剑。”徐明远继续说道,然后伸手向天空,一把长剑自天上来,落到了他的手里。

那喇嘛抬头看了一眼徐明远手里的那把剑,眼中第一次有了些别的意味,回忆,和茫然。

“剑终究不是人。”沉默了一会,那喇嘛开口说道。

徐明远握着那把样式有些古朴的长剑,一剑刺出,还是心口的位置,只差一寸。

“剑确实不如人。”徐明远点了点头,认同了喇嘛的话,嘴角一扬,有些古怪地笑了笑道:“不过这把剑是借的,所以终究是要还的。”

一直平静的喇嘛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色,手一抬,那串佛珠已是挡在了长剑之前,左手一在那骨鼓之上一拍,一道实质般的涟漪向着徐明远涌去,身体之上亦是出现了一层金光。

就在这时,原本古朴的长剑之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然后那串骨珠碎了,接着那个骨鼓也碎了,那层金光瞬间湮灭。

号称当世无人可破的金刚不坏之身,如同一张簿纸一般,被长剑撕裂,然后穿透而过。

长剑呼啸而过,五里之外的人都能看到一把长剑如龙,直冲天际,消失无踪。

徐明远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胸前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的喇嘛,摇了摇头道:“连天都被李太白杀了,你们这些依附于他,强收天下造化之人,又岂能挡得住。

吐蕃太脏了,既然你们倾巢而出,那就全部都留在这吧,那片土地上有多少寺庙,三年内就会被推倒多少。

往生?比二塔寺那些和尚还扯。”

徐明远收剑,走到马旁,翻身上马。

“黑云骑,冲锋!”徐明远朗声喝道,一甩缰绳,当先冲出。

一千黑云骑,手握长枪,身披重甲,沉默的跟在徐明远身后,开始冲锋。

以千骑对万骑,没有丝毫胆怯,更不会有人临阵退缩。

二十五年前,黑云骑捅穿了整个西北,二十五年后,又岂会因为一万骑就胆怯。

当今天下,重骑兵数量并不多,每一个重骑兵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养一个重骑兵的钱,足够养十个普通骑兵,所以除了大宛有两支千骑重骑兵之外,只有北黎那支半重骑兵了。

黑云骑开始冲锋,那一万骑亦是开始冲锋。

万骑之后,十数匹马狂奔,百里之外便是凉州城,只要入了城,一千黑云骑再厉害,也飞不过城墙。

而这一万骑不求尽歼千骑,只要能够拖住,让那从长安来的贵人进了凉州城,那这一万骑便是死光了,也不足惜。

黑云骑三骑并行,跟在徐明远的身后,撞入万骑之中,仿佛一把刺入拉紧布帛之中的刀,几乎没有受到阻碍,便是直接破开了。

半刻钟后,千骑杀出,人人浴血,身后一条血道,数千骑毙命。

一刻钟,徐明远看着百丈外那十数骑,从马背之上一步跨出,一剑斩杀三个回头冲来的剑客,身形几下轻点,落在了最中间的那匹汗血宝马之前,一拳砸在马头上。

狂奔中的骏马长嘶一声,被一拳砸倒在了地上,马背上那个穿着紫色长衫的青年被甩下了马背,扑到了地上,一身华服被泥土沾染,显得有些狼狈。

随手挥出两剑,将剩下的侍卫斩杀,徐明远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个正在扶正衣冠的青年,出声道:“即是家事,何必开门引狼?”

“若是家事,二十五年前徐先生何必掺和?今天你又为何来此?”襄王燕弘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有些悲凉地看着徐明远笑道。

“二十五年前,他是比你更好的选择。”徐明远看着燕弘,沉默了一会说道。

“那现在呢?难道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还是比我更好的选择吗?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燕弘指着长安的方向,看着徐明远质问道。

徐明远摇了摇头道:“他不如你,不过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更好的选择。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于二十年前他们设下的那个局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燕弘听着徐明远的话,眼中闪过了一丝光,有些愣神的转过身,看着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轮廓的凉州城,有些落寞地笑了,“原来从二十五年前开始,我就只是一颗棋子,一颗被养大的棋子。”

“上路吧。”徐明远看着燕弘,平静说道,对于这个男人,他不知该说什么。

此人一生悲剧的开始是从徐先生开始,最后却在他这里结束。

“把我埋在吐蕃国都。”燕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看着徐明远惨然一笑,然后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一年内。”徐明远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

燕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快意的笑容,闭上了眼睛,仰面向后倒去。

徐明远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燕弘,面色平静,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指挥使!”韩洪涛领着黑云骑在三丈外停下,看着徐明远叫道。

徐明远走到燕弘身旁,割下了他的头颅,提在手里,转身看着韩洪涛说道:“收殓襄王尸首,人可以死,尸首不能丢。”

“是!”韩洪涛朗声应道,下马快步走了过来,将襄王的无头尸体直接背负在背上,用一根绳子绑住。

“我们去那城下走一趟。”徐明远看了一眼背着无头尸体的韩洪涛,翻身上马,指着凉州城说道。

千骑冲万骑,黑云骑减员八十,受伤者更多。当然,死在他们手里的西北骑兵,在减员的十倍以上。

凉州城下,城门紧闭,三丈高的城墙之上,皆是手持弓弩的兵士,城楼上,有十数位老将和身穿长衫的谋士,河西节度使梁谦赫然在列。

徐明远示意黑云骑在二十丈外停下,独自提着襄王头颅上前,在十丈处停下。

“襄王已死。”徐明远看着城楼上的众人,只说了四个字。

城楼之上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那梁谦更是身体一晃,差点到底,好在身旁之人扶住。

徐明远调转马头,手一扬,那颗脑袋已是落在了城楼之上。

“一年后,吐蕃西步之边境为大宛边境,天下,是大宛的。”徐明远在心里想着,策马而去,千骑紧随其后。

一日后,离凉州城百里西北百里的一处高坡上,徐明远在地图上自东到西,画了一条线,看着韩洪涛说道:“凿穿他。”

韩洪涛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需要再凿回来吗?”

徐明远摇了摇头道:“如果赶得巧的话,说不定你们只要凿一半就能遇到熟人了,到时候怎么办,你们便宜行事。”

“是。”韩洪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找个能记住的地方把他先葬了,位置让朱雀房的人带回去,别背着了。”徐明远看了一眼还被韩洪涛背在身上的无头尸体,觉得有些瘆得慌,摇了摇头道。

“我要南下一趟,西北的兵力被梁谦那老匹夫弄走了一半,加上吐蕃那十数万兵马,怕是抗不久。”徐明远把地图卷起递给了韩洪涛,翻身上马,看着正啃着干粮的黑云骑,又是看着韩洪涛说道:“多带些兄弟回去。”

“是。”韩洪涛正身应道,一个七尺大汉,眼眶已是微红。

徐明远一甩缰绳,策马往西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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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南诏,太和城,皇宫之外,百官上朝方可走的白玉阶上,一个身披黑色轻甲,手握一把青色长剑的青年缓步向上登去。

沿途侍卫倒了一地,不过未见血,百余侍卫挤在殿前,数十把弓弩对着那青年,脸上皆有慌乱之色,却是寸步不敢再退。

“徐明远,求见南诏王。”徐明远站定,没有继续向上登去,朗声叫道。

众侍卫见他不再前进,皆是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里边快步走出来个小太监,挥了挥手道:“陛下有旨,宣徐明远入殿觐见。”

徐明远把手中长剑递给了一个侍卫,跟着那小太监向着宫殿里走去。

一刻钟后,一间装饰华美的大殿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紫色常服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大椅之上,看着徐明远,笑着说道:“当年一见,不曾想今日又再见了,不知道长身体可还硬朗?”

“师父身体一直不错。”徐明远点了点头道,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一旁垂首站着的小太监,看着南诏王觉乐凤,“襄王燕弘已死,剑南道十万兵马和粮草已经齐备,吐蕃十数万兵马压在西北边境上,已被大宛安西四镇和西北诸道兵马缠住,吐蕃境内兵力空虚,请南诏王与我大宛一同发兵,尽占吐蕃之地。”

南诏王没有接那小太监拿过来的信,看着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师父别急,咱们先不聊国事,想当年和道长一见,他言我能当南诏王,今日南诏确实在我手中,道长可真乃神人也。”

“西北战事正胶着,南诏王想聊私事,可在国事之后再聊。”徐明远摇了摇头,侧头看了一眼门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声音微冷道:“武人虽难乱国,但若是想杀人,却也不是难事。襄王燕弘在万军之中,一样身死。”

“小师父在威胁我?”觉乐凤看着徐明远,却是丝毫不慌乱。

“不,我在和南诏王做买卖。”徐明远摇头,看着觉乐凤继续说道:“南诏出兵,吐蕃西南肥沃之地尽归南诏。”

“小师父此话可能作数?”觉乐凤听此,眼睛一亮,看着徐明远问道。

徐明远点头道:“若是不能作数,今日也不必千里奔波来此地。”

“好,既然如此,南诏发兵十万,以举国之力攻吐蕃。”觉乐凤听此,一拍椅托说道。

“希望一年后,能与南诏王在吐蕃西南边境共饮一杯。”徐明远拱手道。

“好!”觉乐凤哈哈笑道,冲着一旁小太监吩咐道:“设宴,我要款待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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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一身宽松青衫的徐明远,骑马自皇城出,出了太和城,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

三日后,蜀州城外官道,夕阳西斜,徐明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城,近一个月的奔波而显得有些焦躁的心,似乎一下子宁静了许多。

抬头看着不算高的米仓山,徐明远把马系在原先老黄住着的那处茅草棚,随便拔了两把干草丢在石槽里,沿着漫山枯叶的小道,向着山顶爬去。

深秋的米仓山,红枫变黄,落了一地,没有枯寂之感,落在徐明远的眼里,备显亲切。

山顶上的小道观还是那般落败模样,看样子应该是周斌杰时常会来打扫,所以倒也还算干净清爽。

走到观门前,徐明远看着盘腿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他的那道须发皆白,穿着一身许久没洗的半旧道袍,似乎已经睡着的身影,没有出声,静静站着看了许久。

半个时辰后,清玄老道悠悠醒来,起身看着徐明远,咧嘴笑了笑道:“怎么,才一年没回来,都不认得地方了?”

“没,就想看会师父,毕竟这一趟被骗出去,可有好几次差点没回来了。”徐明远笑着摇了摇头道。

清玄老道摆了摆手道:“本事已经教你了,这可怪不得我,这锅我不背。”

“得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肚子饿了,是去蜀州城吃,还是自己做?”徐明远撇嘴道。

“小胖子早上刚差人送菜来,都在厨房里,看为师算你回来,时间倒是算的准吧。”清玄老道指着一旁的厨房说道。

晚饭三菜一汤,吃完之后,徐明远把碗往厨房一端,也懒得洗,搬了条小凳子坐到正坐在老松下剔牙的师父身边,陪他一起抬头看天。

“师父,你说这一场场仗,能打赢吗?”沉默了许久,徐明远还是出声问道。

“要是打不赢,当年也不那么玩了。”清玄老道摸出葫芦,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徐明远看着清玄,蹙眉道:“如果天下为棋,这样走真的是对的吗?对那些不愿为棋子的人来说,是不是不公平的呢。”

“公平二字,本就是相对而言的,对于天下苍生而言,选择就是奢侈之事,更是为难之事。而且天下为棋,你却是下棋之人,又何来这种想法呢?”清玄放下酒葫芦,看着徐明远微笑道。

“我下棋是你教的,可确实不咋地。”徐明远撇嘴道。

“你爹和那位的棋可都是我教的,那些年虽然也下了几招烂棋,不过天下能下得过他们两的可不多。”

“你把我和那两位相提并论,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你小子少贫了,要说下棋,其实你比他们俩下的都好,毕竟你跟在我身边最久,得了八九分真传了。”

“你这是夸你自己吧……”

米仓山上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徐明远伸手拿过清玄手里的酒葫芦,灌了两口,蜀州城南那家剑南春烧的味道。

“事了之后,还留在长安?”

“长安虽大,也够繁华,但终究少了点家的感觉,事了之后就回蜀州吧,在这呆着舒服。”

“这点像你爹,不过他觉得整个天下都没有家的感觉,所以就想方设法回去了。”

“他倒是走的潇洒,那一摞情债,一股脑全丢了。”

“得了吧,这点你们俩可没差,过两年回蜀州,你还不是被曾丫头吃死死的。”

“回蜀州的话,还得接几个人回来,有些事逃不了啊。”

“那你这样比你爹厉害些,不过以后你们还是住蜀州城里吧,省的我天天见你们全武行,眼不见为净。”

徐明远:“……”

=================全书终=============

过两天放个感言吧,晚些有时间的话,会写几个番外,把一些没有完全写完的东西补一下。

从米仓山上开始,在米仓山上结束,一样的两个人,一年间的故事,有些匆忙,不过在这里结束,也算是个结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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