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穿着铠甲，是骑士大人吗……？”

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又或者仅仅只是米格尔的态度让少女显得并没有那么拘束和害怕，涉世未深的少女自然而然的开始好奇了起来，问题一个接上一个。米格尔不知道这个村子实际上就是他认知之中的那种隐秘之村，在他看来就算是再没有常识应该也不会达到无知的程度。

对两人都幸运的事情是，艾格娜·里苏特还没有达到涉世未深到无知的地步，同时米格尔也有那个耐心去把可以说的东西全部都说出来。

“算是骑士吧……”

米格尔还记得自己在出发去拉加斯之前是挂名在欧斯顿帝国骑士团下的，虽然艾格娜看到的“铠甲”应该是融铁之剑上往外扩散出来的融铁，不过那形状确实和骑士的铠甲相似。

“你说我是穿着铠甲走过来的，之前我身上的铠甲……？”

艾格娜指了指靠在角落的融铁之剑，那上面仍旧包裹着厚重的融铁，乍一看甚至不像是一把剑而像是一个充满了瑕疵的铁棒。

“你昏倒之后……那些铠甲就像是融化了一样贴在那把剑上了。”

融铁之剑的融铁性质可能和奈特的融铁大剑上的融铁有些不同……剑上所覆盖的是高压缩状态的融铁，所以能够获得更大的延展性，当然也会更加的沉重，不过米格尔的力量早就已经在数次战斗之中不断地被增强，之前想要拿起融铁之剑几乎毫不费力。

但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米格尔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他看着壁炉之中跳动着的火焰，柴薪之中翻涌着炽热的灰烬，不断地上升，就像是开启了蒸血的皮肤一样。

“对了……你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虽然已经天黑了，但是还有一点面包和牛奶……”

不知道是为了脱离这种谜一样的沉默的气氛，还是真的想给米格尔准备些吃的东西，艾格娜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子，米格尔看着少女的背影没有出声，他的余光仍旧注视着壁炉之中的火焰，本能让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看着火焰，自己的身体仍旧不听使唤。

但是本能仍旧停留在身体之中，米格尔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但是蒸血的本能仍旧被刻印在骨髓之中，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地升温，皮肤上的伤口崩裂开来，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灰烬一般的炽热颜色。

五感重新回归到了身体之中，米格尔的伤口上开始往外蒸腾出烟雾，米格尔从床边站了起来，身体仍旧颤颤巍巍地，但是体能和身体的掌控力正在逐渐地回归到正常的水准之中。

胸口里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一样，犹如梦中的少女所说的那般，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体之中仍旧有两团无主的灵魂，灵魂正在缓缓地化作自己的力量，但是自己的身体究竟能否承受还是一个未知数。

米格尔不知道现在自己变成这样的身体究竟是蒸血过度的后遗症，还是吞噬灵魂失败的副作用，现在的他想要像是个正常人一样行动都需要保持蒸血的状态，如果是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也好，但是这里是村落之中，随意使用蒸血的话肯定会对这里产生危害。

米格尔移动着自己的双腿缓缓地靠近火炉，蒸血的程度被他压制在一个极其微弱的点上，就算是这样，自己的体温也在成倍地提升着，米格尔有预感，如果自己能够做到全开的蒸血的话，身体应该能够回复到完完整整的水准，但是完整状态的蒸血绝对会产生巨大的破坏。

米格尔失去了目标，没有前行的道路。

因此就算是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否存在必要，如果不需要战斗的话，那么这具身体是否能够动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在火炉旁边坐了下来，但是颤颤巍巍的身体还是让他摔了一跤，并没有产生什么痛感，可身体上的伤口缝隙之中却又灰烬一般的尘土被抖落出来，那些土灰在燃烧着，触及到地面的时候还在燃烧着。

“蒸血……果然是蒸发血液的力量啊……”

尽管对自己的未来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米格尔一直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身体的变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看一看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副凄惨的模样——这具身体，覆盖着骨骼的并不是血肉而是泥土和灰尘一般的东西，流动在其中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单纯的温度和能量。这具身体早就已经不能够称得上是人。

但是如同梦中的少女所说的那般，蒸血只是开启进化道路的钥匙，人类会迈向神明的阶梯，但是……自己这副样子，真的是在“迈向神明”而进化吗。

恐怕自己就连灵魂都不能够被留下。

米格尔看着靠在墙边的两把融铁剑，相比于融铁之剑，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融铁大剑，亮银色的剑身失去了融铁的包裹之后不再是那巨大的铁板一般的形状，但是米格尔不喜欢那闪耀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之中，融铁大剑仍旧是那个包裹着融铁，剑身表面熔岩流转的模样。

剑上的融铁已经“死”了。

和奈特·维格特一同，或许是融入了奈特的灵魂之中，又或者是失去了融铁和血液的关系而再也不能附着到大剑上，无论如何，融铁大剑上的融铁早就已经化作了奈特·维格特血肉的一部分，在他死亡的时候连同一起死去了。

米格尔不同。

米格尔没有让融铁化作自己的血肉和骨骼，最多也仅仅是融化成铠甲的样子附着在身体上，米格尔的心中有顾忌，那把融铁之剑并非是自己的东西，而是被背叛，抛弃在了守夜墓地的蒸血骑士的配剑，那并不是自己的东西，同理，剑身上的融铁也不能化作自己的血肉。

正是因为没有融铁的融入，所以自己的身体才会变得如同尘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