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柄二人绑好吴谨慎，离开吴谨慎家，并没有直接返回宾馆。

宾馆已经被治安队盯上，苏柄认为，即使现在告诉苏教授治安队的行动计划，也无济于事，很难逃出。

终究只有十几个人，即使是精兵强将，也难以杀出一座城。

苏柄需要足够的武装力量，才能与治安队的人抗衡。

他想到白露互助会，一个由十六旅残兵撑起的组织。

……

棚户区某条街角，有一家杂货铺，平常光顾的客人并不多，却保持二十四小时经营。

即使最漆黑的雨夜，也总有一个伙计点着油灯，在看守店面。

在棚户区糟糕的治安环境下，这本身就不简单。

要知道，即使治安较好的中心区，生意最好的旺铺，也只是朝七晚九的营业时间。

废土上，能做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大多只在夜辉之城。

……

今夜，白露城地区，开始下起不温不火的中雨。

事实上，自大规模核战之后，天空总被未知的积云笼罩，降雨是常常发生的事情。

降雨多，却并不能给贫瘠的大地带来更多滋润。

在夜辉之城，有做相关研究的学者。他们认为，雨水中，含有对土壤中生物有害的物质。

研究档案中记载，在新历以前的混沌岁月，和新历最初几年，雨水毒性是现在的许多倍。

那时种植农作物，首先要找到一块，没有被毒雨彻底侵蚀贫瘠的“净土”，方能选为农田。

然后挖低四周，使农田处于较高地势，同时支起大棚，尽量保护土壤环境，和农作物不受雨水的影响。

还要架设雨水净化装置，只有净化后的水源，才能灌溉农田。

这些要求，在当时是极其苛刻的。即使在部分工业恢复的今天来看，成本也是巨大的。

几十年过去，情况在缓慢好转。

专家学者们对比大量数据，发现雨水中的有害物质，在逐年递减，生物也在进化适应。如今的雨水，已能勉强用于农田的直接浇灌。

当下种田简单许多。在雨水毒性减弱后，许多原来被侵蚀的土地，开始慢慢恢复肥性。可用于耕作的土地越来越多。不再需要架设繁琐的大棚，和雨水净化装置。

自

然环境有缓缓变好的迹象。大量沉寂于地下的种子，经过几十年动荡洗礼，侥幸没有死亡，开始复苏，发芽生长，终于形成了丛林。

废土的绿色，是这样变多的。

……

雨中店铺，守夜伙计无聊地望着漆黑的室外，打了一个哈欠。

借着微薄的灯光，他看到门前地面慢慢被雨点淋湿，嫌弃道：“这雨真是酸臭。”

如今雨水毒性大减，但气味依旧不好闻，为许多人所不喜。

店铺守夜的伙计，原本是一名士兵，服役于江南军第十六旅，直到队伍散了，成为白露互助会的成员。

因为比较机灵，以前在军中，他常被指挥官选中，作为站暗岗的哨兵。

如今队伍走散，他还是常被原来的指挥官选中，依然在站暗岗，却不再是哨兵。

这间店铺，就是白露互助会的门岗。

穿过或者绕过店铺，进入后院，便可以来到白露互助会的总部。

……

雨点敲击着棚户区大大小小的屋顶，因为建材、形状与搭建手法各不同，响起了无数种奇妙的声音。

有人不管不顾的睡眠，狭窄的空间内，鼾声盖过雨声。也有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抖了抖潮湿的破被，开始想办法，连夜修屋顶，或者寻找器皿，暂时接住从房顶漏下的水珠。

雨夜中，还有户外行走的脚步声，皮靴踩在积水的碎石上，吱吱作响。

有两个人撑着伞，一前一后穿过石子路，走入那家始终亮着油灯的店铺。

伙计注意到入店者，眯起眼睛。

他知道，半夜入店的两位，绝非买东西的普通客人。

纵然这两人外表年轻美丽，衣着整洁气质，可能是某位大人物的代表，但他依然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斜坐椅子上，剪去油灯中的灯花，态度很平淡。

白露互助会刚成立几天时间，但身为门房，他已见过太多人物拜访，各式各样，包括夜访者，其中有城主和治安队司令的使者。

许多拜访者，比如城主和治安队司令的使者，本身就是白露城中数得上号的人物。但他们来到这里后，往往显得拘谨和小心，似乎不敢得罪他背后的白露互助会。

几天下来，伙计自认为见过许多世面，能够见怪不怪，处事不惊。

此

刻，他依然坐在椅子上，等待那两位访客先发言。

比如，对方抱拳问道：“这位兄弟，我们想见你们这里的老大，可否引荐一二？”

然后他没精打采地回答：“你们等着，我去后面看看。”

只是很普通的对话。但那一刻，对方往往低着头，言行低调而有礼。而他却可以昂着头，动作平常而随意。

在他看来，这很威风。以前下级士兵遇见上级军官，就是如此。

现在，他撇见其中像是领头的年轻访客，缓缓将伞递给身后那位，从胸前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深红色的皮夹子。

伙计再次眯起眼睛，心想，皮夹子是钱包吗？访者是不是想送钱，讨好他？

在店铺看门几天，他碰见几位大方的访客，偷偷塞给他钱，说是跑路费，或者茶水钱。

想到这些，伙计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依旧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双腿却不自觉地腾空提起，微微晃荡。松散开线的裤腿，在晃荡中宛若两面彩旗，木椅随着使用者身体重心的变化，在咯吱咯吱地响。

那位年轻帅气的访客，面向着他，终于要说话了。伙计这才放下故意剪灯花的右手，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我是十六旅原旅长，这是我的证件，你速去通报。”年轻访客说。

话语出乎意料，明明很轻，很平淡，但在伙计耳中，宛若雷鸣，让伙计一瞬间感觉重新回到军中。

他来不及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实性，惬意的遐想瞬间消散，唰的一下站起来。

立正敬礼，一气呵成。

这是条件反射，大脑还没有判断好具体情况，身体动作先行一步。

中途，他还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这是他以前面见长官，扶正军帽的动作，习惯成了自然。可惜他现在没有戴军帽，扶了一个空气。

直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反应过来，“您真的是旅长？”

旅长怎么会在白露城？有些不可置信。

“叫你们这里的负责任来见我，自然清楚。”年轻访客说。

对方是不是旅长，不是他原本一个小兵所能判断的事情。他赶忙往后院钻去。

途中有露天过道，微微酸臭的雨水落下，淋湿衣裳，弄脏身体，他全然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