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东京颤栗-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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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衙内等一伙豪门公子出现时,侯府较远处的一楼房内,窗户前一个子不高却很雄壮的汉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顶点 23S.更新最快

“等的就是你们。自己找虐,倒霉怨不得别人。”

他轻轻放下望远镜收好,转身出了楼房,快马来到开封府衙门。

衙门把门的两衙役一听说是文成侯府的人来找知府蔡懋,立即挡住去路,一个按腰刀凶横道:“不要乱闯。”一个持棍棒笑道:“府台大人出去公干了,不在衙门。有事请再来。”

侯府雄壮汉子姓林,对外名目是位侯府小管事,实际本行是刺客,负责配合锦豹子杨林、时迁行事以及侯府对外联络。

他瞅瞅这两衙役一唱黑脸一唱白脸挡在门前如二小鬼把门,对其敢对龙图阁大学士家的仆从如此无礼的原因心知肚明。

无非是知府蔡懋事先指使不让进的。

蔡懋这老奸贼是捧蔡京臭脚上位的,能当上开封知府全是蔡京的意图和功劳。

可时事转换,相位和权势似乎稳不可撼坚不可摧的蔡京突然就下台了,闪得一心追捧蔡京的蔡懋好苦。

蔡京的官场道行无疑是北宋末第一高手,却权欲熏心,利令智昏,也许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倒台了还满怀希望与信心想着再寻机迅速上位。

蔡懋的官场道行没法和蔡京相比,但却瞧得明白:海盗肆虐横行,欺负宋王朝如欺负刚会走路的婴儿,简直是随意吊打大宋,其势力能增长如此之快,在皇帝心里全怪蔡京这个首辅宰相治国无能,深负朕望。心爱的三皇子又被蔡家弄残了。皇帝这次是真恶了蔡京。这是最根源上的失去机会。

其二,蔡京儿孙发疯,弄死了蔡党不少核心要员骨干,疯完自己也全玩毙命了,在中央的政治势力大损,又弄死弄残了不少权臣家的儿孙。这些权臣或死或残了寄予厚望的优秀晚辈,家族缺了有力的二代支持与继承,不堪的晚辈也多有遭创折损,缺了调教希望,心里不知怎么痛恨蔡京呢。

只是蔡京精明透顶抢先入宫获得皇帝处罚而脱重罪脱了灭门之灾,还能潜伏东京等待机会。圣意已出,现在的皇帝心性又不可理喻,容不得任何人敢违逆圣意。都得顺着来。权臣们不能再追究以狠狠整治报复蔡京家,只能强忍下这口恶气,如此,这仇恨结得就更大更深了,岂肯再让蔡京复起上位,不往死里弄就不错了。

包括几位相级大佬在内的这么多权贵反对甚至仇视,蔡京在朝中得不到核心政治势力支持,哪还有什么机会。

其三,蔡京岁数那么大了,精力不济,能熬几年?又缺了得力儿孙和亲信骨干,怎么斗得过白时中等群体权贵。

其四,遍布朝野的蔡党虽然没有树倒猢狲散,表面对蔡京仍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却已多是离心离德,不大看好蔡京前途。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积极讨好新势力争取能改换门庭保持富贵荣华甚至更进一步的。

蔡京的政治势力盘根错节,确实难以迅速收拾理清,和蔡京不对付的政治势力忌惮这个,又摸不清喜怒无常的皇帝对蔡京到底是什么心思,一时还不敢随便下手,都在瞧风向。但蔡党的势力,尤其是在地方的强大势力已经不再不可撼动。

……………..

蔡京自负势力,权势心不死,强留东京蜇伏,只怕等到的不是起复而是权臣联手打压整治闹个灭门惨死之局。

蔡懋身为蔡党的重臣骨干,执掌开封府这么重要的职位,自然成了新得意的政治势力的眼中钉,怕是首要打压目标。

他压力巨大,日夜焦虑不安,一面继续和蔡京保持密切联系,讨问应对良策,观察蔡京这老而不死的奸贼还有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一面暗中积极试探讨好白时中、张邦昌这两位现在权势最大最稳的,看看有没有改换门下得重用的机会。

只是白时中、张邦昌上位后这段时间被错综复杂的危急局势弄得手忙脚乱,熬干心血揣摸皇帝赵佶心思应付三天两头的催问国情军情民情……实在没心思没精力清理整顿蔡京经营太久的复杂官场稳定自己的权势,也是在观察等待,还没抛橄榄枝。

在这个紧要当口,蔡懋全部心思都放在巴结新势力和向皇帝表忠心和能力上,侯府一招呼要卖侯府,他是管着东京地面的长官,比其他朝中官员更了解东京地面的局势,准知道这次拍卖会出事,怕是有包括宰相甚至皇帝在内的意图在整治和试探赵公廉,早打定主意不理睬势弱的侯府必会来的救助开封衙门,今天一听说拍卖召开,早严厉吩咐下面挡住侯府来人。

在他看来,墙倒众人推。强势一时连蔡京都得避让的文成侯已经成了过去时,早晚必落得极悲惨下场。侯府在这时候搞拍卖纯是昏招,没瞧清形势,必然在政局大势和强横的群体势力捣乱下吃个大亏丢尽脸面。

而这正是他表现的机会。

必须鲜明表明政治立场,让皇帝和白时中等看到他的亮点和重新站队的决心。

此时,蔡懋就舒服地躺在衙内摇椅上纳凉喝茶,心里盘算着:张相家公子和两位重量尚书级家的公子带头,拍卖事件肯定会闹腾得不小,没几个人留守的侯府大跟头栽定了,怎么处理,老夫严格听从皇帝和白相等的意思,对出事的侯府是放一马还是再踩一脚,这一脚踩得是轻是重,都遵从上意拿捏到准确精到。之后,老夫就能得到白相张相的甚至皇帝的欢心了吧……

他琢磨的精到。侯府林管事也门清。

“呵呵,什么时候开封府大得连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家的人有要事办都进不得了?”

那按腰刀的衙役神色更凶横。笑脸的则嘴角上撇,仍是笑着似乎客气,却**道:“大人不在。你自然请回。”

自姚大等人离开了开封府,腾知府离任,蔡懋接任,这开封衙门就彻底变成了黑窝,在这干的从官到衙役没一个好东西。

这两衙役摆明了就是不让进。

林管事也不恼,却突然出手,身子前窜,两大手按住两衙役的脑袋狠狠对撞。

嘭一声响。

两把门小鬼脑袋侧撞一起,裂了似的巨痛,四眼翻白瘫了下去直接昏倒了。

林管事没事人似的踩着二人身体闯进衙门。

这下里面的人躲不住了。

“好胆。居然敢在开封府衙门行凶。”

开封正副总捕头今天都接了指令特意守在衙门以防侯府的人闹事硬闯找知府,这时一齐跳出来怒喝威胁。

林管事不慌不忙扫了两班头和众持械蜂涌而出的衙役一眼,嘿嘿笑道:“蔡懋打的什么主意,你们清楚,我也清楚。别瞎咋乎了。我沧赵人连强横的辽寇都不惧,岂会被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吓着?”

“你,你休得放肆。敢胡来,休怪王法无情。”

“王法?”

“呵呵…….”

林管事一阵大笑,“讲王法好哇。来拿了我。我保证不反抗,贱命一条,从不怕死。死开封府大牢才好。

看看,是我家大公子对朝廷重要还是那些只会缩头啃噬大宋祸国殃民的无能之辈群体重要。更想让天下人看看会有多少人为我陪葬。”

两班头带众衙役对林管事架式凶狠可怕,却不敢真动手行凶。

他们只是奉命坚决挡住侯府人救助。

都知道眼下的大宋万万缺不得文成侯。

玩得把戏弄践踏侯府可以,真逼得沧赵家族死了心和朝廷翻脸,那后果,别说开封知府,就是皇帝也承受不起。

眼前的侯府仆从是小人物,但在这节骨眼上却代表侯府利益态度,试探的是朝廷对沧赵家族的真实意图,弄了此人,别说趁机弄死,就是抓起来看押着,事情的性质也变了。沧赵家再忠再傻再能忍让,明白了皇帝和朝廷的无情无耻,也决不会再肯为大宋出力,后果就是最轻沧北边关动荡,辽军必来抢掠。

此次夏灾,大宋的损失已经够惨重了。局势够动荡危险得了。可经不得再有抢掠和攻击。

重的,逼反文成侯,沧赵家族也不用扯旗造反,只需要投靠辽国,然后怕是不出数日兵临东京城下,大宋可能玩完。

沧赵家族在大宋的威望太高。

赵公廉的能力和号召力太强,尤其是对边军。

若此人反叛,不但北军会寒了心甚至集体跟着造反。怕是西军将士都会震惊而动荡产生混乱,将门也说不定起了某种心思。

林管事就知道这些鼠辈不敢真怎么样,真动手也不怵这些只能欺负鱼肉百姓的人渣,此来也不必就得见到蔡懋。

他冷笑一声,“进去告诉你家大人。让他祈求拍卖千万别出事。否则,后果他承担不起。”

说完,转身大摇大摆上马走了。

开封府一众衙匪平时骄横惯了,被人如此践踏,一个个恶狼一样盯着林管事,却只能咬牙干瞪眼,只盼侯府吃亏越大越好。

他们只是狼狗爪牙位卑下贱的吏,没资格和蛟龙猛虎之家的人耍横逞凶。

侯府这边。

张邦昌这根唯一身体机能还全乎的独苗喊出一文钱竞标,无人再争。

他从保镖那接过一个铜板,轻佻地在手中抛了抛,然后摇着折扇晃着膀子走到拍卖桌前把铜板丢上。

“这位侯府大总管,怎么样?拍卖结束落槌定音吧?”

一直满脸尴尬的周管家这时却瞬间恢复从容淡定,脸上又是刚才之前的微笑。

他把拍卖槌放到桌上,对张衙内笑道:“你爹张邦昌深明保身为官之道,坚持当缩脖子乌龟,只争做万年老二,不敢争第一。张衙内敢,不当乌龟当出头鸟。你比你爹有魄力有勇气有出息多了。佩服。”

张衙内瞪眼鼻子怒哼,突然抢过槌自己敲了一下,高声大叫:“好,侯府落槌啦。房子是本衙内的了。”

喊声之大无非是让府外的人能听到。

随即,他转身向众参与者笑着大声道:“大伙都看到了。房钱我已经结清交了。这房子现在就是本衙内的了。大伙一定对鬼鬼崇崇的侯府很好奇,想参观参观到底里面是什么样。来呀,跟我看。随便看啊。来,来”

众衙内富商大笑着热烈响应:“走,走,跟新房主张公子好好看看这房子去……”

他们当然明白不可能强买侯府,更别说是一文钱的奇谈。

房子仍然是沧赵家的财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说这房子是他的就是他的。

这群人根本不是来拍买的,就是成心破坏拍卖恶心人,趁拍卖能进侯府之机光明正大大举进府捣乱狠踩侯府尊严。

若说这么多人和沧赵家族有什么恩怨,那真谈不上。

赵公廉不在京城,赵岳威风也不在京城耍,沧赵家的人根本碍不着京城人的利益。

权贵家和能在东京成为顶级富商的这群人实际都是受沧赵商务好处的既得利益者,沧赵家族有恩义于这些人。

但政客和商人是两个重利轻情义的群体。

大势所趋下,要这些官商勾结紧密的奸贼奸商讲情义无疑于天方夜谭。

如此积极参与踩侯府还有个利益考虑之外的强大推动力。

仇“富”不是穷人的专利和罪责,更不是穷人最强烈最热衷最擅长的事。

有钱有权有势的以及黑帮人物更仇“富”。

因为在他们的圈子里能更深切感受到钱财权势地位差距形成的残酷等级划分,更爱面子,或者说更需要面子。

那就要狠心踩掉同类者,突出自己。

草民仇富,不过是心里嘴上嘀咕几句不愤不平,敢行凶付之行动的毕竟是极少数,想闹事也没什么势力和有效手段。

而社会上层的,有财有势,更有黑的白的可供选择的多种手段。竞争残酷,大鱼吃小鱼,说吃你就能吞得你干净。

想屹立不倒,想挤进更上层安全威风,仇“富”,热衷踩“富”者,尤其是践踏沧赵这样人人家就是必然。

没机会罢了,一有机会,那还不个个打个鸡血一样亢奋?

况且这里面没风险还暗藏巨大的潜在利益。

最起码在权力是一切的国度要在关键时刻不能站错队,要表明鲜明立场。

这事若闹大了,文成侯想不依不饶,可以推托为纨绔衙内不懂事胡闹的笑话。

赵公廉不吃香了,随时要倒霉了。

来参加拍卖的人背后有那么多权贵为靠山,侯府再羞恼也没辙,朝廷不会真问罪追查。

他们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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