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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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龙说完这些, 空楠又拉拉了几句别的, 没一会便走了。

转身开门,她刚一抬脚,一眼看到了蹲在花丛边的静静。

因为这几天的稳定, 静静换上了碎花花的小裙子, 金线红梆的凉鞋是小公主送的。她放下头发, 梳了个挽花的公主头, 抱着小肚子蹲在那, 看着摇曳的桐梨花和罗松精灵, 目光有点直, 在哼歌。

空楠顿了一下,走到她身后, 撑着膝盖弯下腰,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静静的歌停住了。

过了一会,她深吸口气, 轻轻地说:“空楠, 还有一小会我们就要回家咯。”

空楠停了停,把手收回去说:“我知道。”

静静问:“你知道, 那骑士先生知道吗?”

空楠又停了停, 低声说:“我留了信给他。”

静静声音平静地问:“那克洛洛知道吗?”

空楠说:“我刚才也告诉他了。”

那些罗松精灵停下玩闹, 躲在树叶之间看她们说话。静静看着它们,又说:“他不闹吗?”

空楠笑了下,说:“闹了也没屁用。”

静静轻轻回答。

“是哦。”

接着,她温柔地说了来这个世界以来, 第一句抱怨:“空楠,你有点过分哦。”

“……”

空楠没有接话。

两人都知道她不只是在空楠说对待龙的态度。

静了片刻,空楠也轻轻说:“对不起。”

两人也都知道她在回应什么。

“……”

静静还是没有回头。

她看着罗松精灵,眉毛向上皱起来,那是一种忍耐什么的褶皱。

她终于小声地问:“那我们还回家吗?”

“……”

沉默片刻,空楠说:“当然。”

话落她也蹲下来,当着静静面,从她包里找出之前还给她的衣服。

重新换上衬衫和外套,空楠卷着衣服袖子坐到她身边,抬起一只胳膊搂住静静的肩膀。静静扭过头看她,她对静静笑嘻嘻地咧开嘴。

静静慢慢死鱼眼起来。

看了几秒,她忽然伸出两根手指,从下向上一招瑶子钩猛地插/了空楠的鼻孔一下。

“我操!”

空楠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呸。”

静静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朝空楠噘嘴做了个鬼脸。

空楠伸手就要抓她,而如之前对各位所说的,静静是个灵活的小胖子,所以她迅速一个滚地翻,跳起来躲开了野生空楠的攻击。

两人在花园里追着打了一会,最终以空楠开始流鼻血作为结束。

喘着气坐下来给她堵住鼻子,静静让空楠自己仰头,趁机弄掉了身上的罗松精灵粉。它们有奇怪的棉花糖味,让她鼻子有点痒。

“浪费。”空楠瓮声瓮气地说:“怪兽脚汤用这个作调料会很好喝的。”

“我又不喝怪兽脚汤。”

静静呸了一下,顺便抬手看了眼表,时间还剩下接近二十秒,换算过来,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

为了避免伤感,她只告诉了小公主她们今天会离开,但没告诉具体时间,离开的地点也是随意选的,依芙菈没来送行毫不奇怪。

但她们就在龙的屋子外头,龙却没有出来,静静只看到屋门开了一道小缝,有金黄色露出来。

时间以秒数为单位慢慢挪动,两人在花丛中背靠奎木坐着,看夕阳彻底下去,月亮慢慢起来,霞光中日月同辉,天上一片金红色。

她们随意地闲聊,空楠提到坎特兰向她说起的另一个大陆,在海峡与国家的远处,在阴影之地的长夜外,那个大陆的月亮是橙色的,房子都会动。

“很有意思是吧?”空楠笑着说。

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动了动嘴,她微笑着说:“……嗯,很有趣。”

空楠扭过头问:“你去过那吗?听着像你讲过的那个剑圣的世界。”

“……我不知道。”静静说。

空楠扭回头去说:“也对,光听的确没法确定。”

“哎对。”她忽然说,“你穿越怎么都不带手机的?要能拍下来多好啊。”

静静摇头说:“我刚开始那几个月带过,拍过几张,后来手机丢了,里面的照片流传到网上上过新闻,就不带了。我没告诉过你吗?”

空楠大叹可惜。

“我也没问过啊,不过观光游览不能拍照可太屎了。”

静静耸耸肩,“我喜欢天,又没必要挖下来一块,喜欢猫,也没必要偷回家一只,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什么瞬间都想留住的贪欲对凡人来说真的太恶劣了。而且只要大家记得我,我去过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有意义啦。”

她又补充:“再说,我有朋友送的礼物。”

空楠瞪她:“炫耀精。”

静静吐了下舌头。

手表终于开始报时,她按掉滴滴声看了眼表,还有三秒钟就要回家了。

低头看着电子表的表面,静静挪了下视线,身旁的空楠搂着她肩膀,朝天上的云彩在吹口哨。

“……”

垂下眼,安静的几秒过去,静静忽然听到铁与石相撞的声音。

那是急促,不安,气喘吁吁的声音。

抬头的瞬间,夏宫六米高的宫墙上忽然冒起人影,背对着夕阳最后的余晖,那人披甲带剑,剑上的光芒击败了月亮。

“小姐!!!”

他大吼出声,于是每一道视线都朝他聚过去。

空楠猛地站起身,静静也慢慢站起身。

骑士单手撑着墙头,转身抓住夏宫的城墙,像个刺客一样攀跃下来,铁的护膝和城墙摩擦,擦出火花。

他太过焦急,落地前的几米干脆跳了下来,轻铠甲发出哀鸣,冲击让坎特兰就地一滚,狼狈地翻到了空楠脚下。

可他实在顾不上那么多。

单膝跪着,他握住空楠的双手放在胸前,仰起的面孔上是比泥土脏污更狼狈的神情。

“您走了。”

他哀求般地说。

“我请求您的真心,小姐,请您告诉我,您为什么不告而别?”

“……你……”空楠张了张嘴。“你怎么找到我的?”

骑士悲伤地微笑:“您是我眼中背靠着金红泉眼的光芒,您所在的地方,永远亮如白昼,比肩太阳。无论您去哪,我永远能找到。但您不愿意见到我了,是吗?”

表针一跳,还有两秒。

“不是。”空楠有点结巴地道歉说:“我……呃……留字条解释过了……”

“那不算解释。”骑士双眉向上蹙起,嗓音中的哀伤让精灵叹息。他将额头轻触空楠,汗水微微打湿她的手背。

“您要离开了吗?您要从这长河再度上岸了吗?你要再度遗弃我了吗?”

“……”

这灵魂三连call空楠一时间实在回答不上来,她只能沉默。

站在中间,她左手牵着静静,右手在骑士的掌中,回头看过去,静静的目光读不出情绪,脸上看不到神情。

电子表最后一遍滴滴起来。

猛地吸口气,空楠一把抽回右手,对骑士说:“抱歉,我要回——”

“剑圣爸爸!”

静静的声音猛然响起,骑士悚然抬头,目光中是被看穿的震惊。

两个跨越了漫长时间带的人对视着,静静用尽全力笑起来,笑得五官都皱着,像绽开的太阳花。

她放开了空楠的手。

【——】

空间一扭,高大的奎木下空无一人。

在几年以前,静静还没有被强塞穿越这个技能时,她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普通的上班,普通的下班,普通的打游戏,偶尔写写黄段子,在微博上被超多人围观着回复“给大大递笔”。

静静很聪明,学历很高,有一份有点烦人但不算繁重的工作,挣的也挺多。妈妈总叫她存钱存钱的,可她并不全部存起来,常常这里跑那里跑的去买喜欢的东西,本子,周边,施华洛出的、会发光但没屁用的魔法少女小魔杖,想买的全都买。

虽然也常出门玩,但静静其实想不到人生有什么目标,当然了,她也有一些朋友,一度有很多,但大家聚聚散散,最后也只剩她一个人。

人生就是这样,合合散散,生活也总是这样,快乐很多,糟心事也有。

shite thing永远存在,所以当和朋友一起出门玩,却被抛下后,她其实没有那么难过。

事情其实很简单,他们六七个朋友一起约着坐游轮玩,泡池子喝酒聊天,那里面也有空楠。邮轮上有个游泳池,小小的,有点难看。大家为那简陋而吃惊,但还是约好一起换衣服泡下去,可等从更衣室里出来,真正换了全身泳衣的家伙,只有静静一个人。

而之前说过了,她是个小胖子,只是有点灵活。

当然了,没关系的,她太认真了而已。

静静强迫自己和别人一起大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跑进池子里坐下,在一排泡脚的朋友中间开心地聊天。她那么紧张,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没出来。

直到空楠裹着浴巾从更衣室里大声逼逼着走出来,她才和所有人一起看到她。

她笑嘻嘻地冲静静眨眨眼,纹到一半的大花臂在阳光下折出很难看的颜色。静静听到有朋友很低地抽气,然后,下一秒,空楠猛地打开浴巾,露出下面全/裸的身躯。

她大笑着冲向这里,每一步都狠狠踩碎所有人的目光,助跑着跳进了那个又小又脏的游泳池。

这一刻,再没有人注意静静的窘态了。

【哗——】

被水冲了一头一脸的静静屏着呼吸,头发湿了,毛巾也湿了,全湿了。

她正低头擦擦脸的时候,耳边忽然凑过来一个热源,她说话的气音轻轻的,像对待很珍贵的东西。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害怕了吧?上去把泳衣换了吧。”

“……”

静静还是在抹脸,但她不知道自己在抹什么了。

就是从那天开始,空楠成为了静静真的朋友。

可是你看,可是你看。

世事弄人,啊,世事弄人。

那美丽善良的守望者啊,她是星际间最亮的地标,她是狄拉克之海上女神的明月,她有着比肩太阳的笑颜,还有钻石一般的心。

良夏夜晚的十点钟,在海滨城市的这个单身公寓中,患上穿越症的少女蹲在地上,痛哭地如同失去一整个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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