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湖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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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蓝惑怔怔地看着眼前眉目温和的男子,忽然觉得很熟悉。那是种,触动心底的熟悉。一隔多年,恍恍惚惚中忽然明晰的熟悉。

“轩哥哥……”

好像是很小的时候,有多小,冰蓝惑不记得了。那时候冰释夫妇带着她来临安万千钱庄玩。

她调皮得很,偷偷地跑出了万千钱庄。蓝翎轩不放心她,一路跟了出来。她一直闹脾气不肯回去,蓝翎轩也拿她没办法。

只是天渐渐黑了,冰蓝惑虽然还是不肯回去,却安分了不少。

那时候是冬天,西湖边凄清冷寂,灯火寥寥,并看不清什么。冰蓝惑有些害怕,紧紧地拽着蓝翎轩的衣摆,低声道:“轩哥哥,我害怕。”

“怕什么?”蓝翎轩无奈地将她抱起来。

冰蓝惑两手都勾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到他胸口闷闷道:“这里好黑,惑儿什么都看不到。”

“那就回去好不好?”蓝翎轩问她。

冰蓝惑嘟囔道:“可是回去后爹爹就要我背诗文,好讨厌。”

“可是外面好冷好黑啊!”蓝翎轩笑道,“惑儿还没吃饭,会不会好饿呀?”

冰蓝惑揉着肚皮,嘴巴翘得老高,真的好饿。

蓝翎轩只比她大三岁,加上身体也不算强健,抱久了有些吃力,便将她放了下来。

他蹲在她身前笑道:“惑儿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轩哥哥看得到吗?”冰蓝惑一边爬上去一边问。

“你若看不到,那我无论如何也是要看到的。”蓝翎轩笑道。

冰蓝惑又说:“我喜欢西湖,可是西湖的晚上没有灯。要是哪天西湖的夜晚能挂满灯该多好。”

“你若喜欢,下次来的时候我帮你挂满。”蓝翎轩笑道。

“好啊!”冰蓝惑趴在蓝翎轩背上笑道,“轩哥哥对惑儿最好了。等以后惑儿长大了,就嫁给轩哥哥。”

蓝翎轩笑道:“你我本来就订了娃娃亲的。你以后不想嫁我还是要嫁给我。”

“轩哥哥很好啊!惑儿才不会不想嫁。”

那时候她想,轩哥哥那么好,她要一辈子都赖着他才是。

原来是这样的,她曾经想入他为她点一世的灯,她曾经想嫁给他。只是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早就忘了当初自己说过的话了。后来的后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师兄。

若是一直忘了也好,怎么就忽然想起来了呢?想起他对她始终如一的好,就难免想到自己回了临安后一直对他不好,心里总觉得愧疚。想起当年自己说的话,冰蓝惑更尴尬。那些她说过的话,就要不能实现了吧!

“轩哥哥……”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蓝翎轩惊讶道:“惑儿,你是想起来了吗?”

“恩。”她点头,都想起来了。想起自己曾经有多喜欢他,想起自己曾经有多依赖他。只是想起来后,自己依赖的日已经是师兄而不是他了。

蓝翎轩取过一盏荷花灯给她,笑道:“我曾经想过这样的一个夜晚,你所见之处都有明灯相伴。我能安心地看着你,你能开心地看着灯。惑儿,你说我做到了吗?”

冰蓝惑笑道:“轩哥哥做得很好啊!惑儿现在很开心。”

本以为一直对他直呼其名,忽然叫他轩哥哥会很别扭。可是原来不会,感觉很顺口,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故人,感觉很亲切。

“西湖已是灯火通明,十里皆亮,姑娘可愿与在下一同游湖?”蓝翎轩笑着问。

冰蓝惑也笑道:“既是蓝庄主有约,小女子怎可拒绝?”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让她开心,而现在,冰蓝惑也是这样的希望的了。她希望蓝翎轩能够开心,只是做些小事就能让他开心又有何不可呢?

上了小舟后,冰蓝惑有点疑惑:“这湖面四周都是花灯,没关系吗?”

蓝翎轩笑道:“没关系的,都用彩线连起来的,我知道花灯摆置的规律,不会有事的。等到了湖中心,就没什么事了。”

冰蓝惑见他撑船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没想到,堂堂万千钱庄的蓝庄主斯文俊秀,富可敌国,竟然还会做船夫做的事啊!”

“没办法。”蓝翎轩笑道,“冰姑娘需要船夫,那在下就是船夫。冰姑娘需要账房先生,那在下就是账房先生。冰姑娘若是需要银子,那在下就是姑娘的荷包。”

这话,在冰蓝惑耳里听起来还真是分外诱人啊!她这怕麻烦又贪财的性子,也只有夜琉冰和蓝翎轩能这样不厌其烦地惯着了。后者甚至还乐在其中。

“那我还要很多好吃的,你会做吗?”冰蓝惑笑着问。

“你若喜欢,我去学。”蓝翎轩温柔道。

冰蓝惑连忙摇头道:“不用了,别去做这么多。已经够多了。”

不要再做那么多了。她一向是个贪心的人,可她真的觉得他为自己做了太多了。让她没办法再排斥他,没办法再疏远他。

蓝翎轩有些失落:‘“怎么了,惑儿?你是不愿我为你做这些吗?”

冰蓝惑笑道:“我还从未想过,原来你也有猜错的一天。”

她只是忽然开始讨厌自己,当初为何不学医呢?她也想为他做些什么啊!只是那时候的她一心复仇,想的都是如何杀人而非救人。不然,倘若她能治好蓝翎轩该多好。

蓝翎轩笑道:“我只是凡人,又不是天神,怎么能什么事都知道?”

冰蓝惑道:“其实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轩哥哥是老天爷送我的天神。”

只是后来,她不信天了。若老天真的有眼,为何会有那么多善良无辜的人枉死?为何轩辕烈坏事做尽却依旧活的好好的?为何她都走上邪道了,还有这么多人宠着她?

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看着她蹙起的眉,蓝翎轩的眉头也舒展不开了。他轻声道:“惑儿,别想那么多可好?想太多了,都不像你了。”

他印象里的她,是有些没心没肺的。喜欢捣些小乱子出来,让他们收拾得手忙脚乱。他想她应该是一直笑着的,一切的忧愁苦恼都与她无关才是。

冰蓝惑躺在假扮上,侧头看着他嘟嘴道:“就让我今天伤感一会儿,明天我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冰蓝惑。到时候你可不要嫌我烦哦!”

“不会。”蓝翎轩笑道。

他喜欢她闹腾,她的闹腾热闹了他整个世界。他一个人寂静太久了,太久太久了。

任小舟漂泊在湖心,蓝翎轩也放下了竹竿,躺在一边。忽然发现今夜的月光很好,无比皎洁,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透出透明的光泽。竟将向来跳脱的她衬出了几分恬静之美。

冰蓝惑对上他的目光,蓝翎轩连忙撇开视线。冰蓝惑疑惑地问道:“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他觉得她很美,一时移不开视线。只是这样的话,他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冰蓝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第一次看到你窘迫的模样。”

蓝翎轩也笑了出来,他向来是云淡风轻的,原来也会因为这样的事差点红了脸。这是他自己也不曾想到过的。

一湖风月,两人共赏了一夜。待冰蓝惑迷迷糊糊睡去时,蓝翎轩去船舱取了件披风替她轻轻披上。

清晨,冰蓝惑是在一阵悠长的箫声中醒来的。她缓缓起身,只见蓝翎轩长身玉立在船头,风扬起他的衣摆,使他显得有些飘渺。这男人,就像是谪仙降世,总是好得不太真实。

那箫声起初是有几分喜悦的,然后渐渐低沉,略含几分忧伤。冰蓝惑想,这或许就是他的心情吧!

她想起他了,他觉得开心。只是他和她之间还有好多问题,每一个都是难解的结。想到这里,他是伤感的吧!

冰蓝惑觉得,在她面前,蓝翎轩似乎有些不够自信。

一曲终了,蓝翎轩回头看见冰蓝惑,露出一笑:“惑儿醒了吗?”

冰蓝惑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便听见蓝翎轩继续道:“那你也该饿了吧!我这就带你回去吃早点。”

还真是……

冰蓝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了蓝翎轩她还要说话吗?她要说的对方都知道了,好像用不着她了。不对,吃什么她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我们去吃东街口那里的小笼包可好?”蓝翎轩又笑着问。

“……”

冰蓝惑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说了好。不过要不要这样,不要一口就直接说出她想吃什么啊!那样她长嘴巴来干嘛?

蓝翎轩见她小嘴撅得老高,不由笑道:“嘴巴撅那么高做什么?你那张小嘴是用来吃的,可不是用来挂油瓶的。”

好吧!原来她的嘴巴就是长来吃东西的。好的,她只吃东西不说话,看他能忍多久。

结果蓝翎轩真的任她一路不说话去了东街口。真的不需要她说话吗?难道真的不需要吗?

“来吃小笼包啊!这里的小笼包很好吃的。”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冰蓝惑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月舞樱。可是她对面那个男人是谁?好像是冷音绝……

有奸情!那一瞬间,冰蓝惑脑子里只冒出了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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