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晖堂书房的桌子前，谢云继忐忑的站着，看着眼前怡然喝茶的谢傲天，知他没有开口的想法，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父亲，叫儿子来不知有何事要商议？”

“何事，你不是比我这个老头子更清楚么？”谢傲天不答反问。

谢云继神色一凛，打哈哈道：“父亲这是何话，儿子怎会比您清楚呢。”谢云继在心里抹了把汗，千万不是要问那件事。

谢傲天看着儿子打马虎眼的样子，不由恼怒，将茶盏重重扣在桌上，冷哼道：“别跟老子打岔，老老实实交代。”说完见儿子不吭声，火气更甚，声音也大了几分：“还不说清楚鸾儿的事是怎么回事，还是你想瞒着你老子。”

谢云继听到父亲提起小妹的名字，就知父亲大概是查到一些事，于是只好斟酌一番才开口道：“父亲息怒，不是儿子不告知与您，而是儿子怕您受不住。”

见父亲又要发怒，谢云继忙开口说：“我说我说，父亲别急。”看了看父亲的脸色，谢云继心一横咬牙道：“小妹不是患恶疾去世的，而是中毒身亡。”

话音刚落，便见谢傲天突地一声站起，微微发颤的嗓音响起：“你说什么，鸾儿是...........”谢傲天一头栽回了椅子上，神色颓靡，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原先他就觉得鸾儿的死有蹊跷，就算是患恶疾也不可能这么快。他可怜的鸾儿啊，竟是中毒，那该是遭受多大的痛楚。

中毒？他突然直起身，盯着眼前的儿子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是谁害死鸾儿的?”

“是徐家。”谢云继说完看着眼前父亲因愤怒而铁青的脸，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谢傲天活了大半辈子怎会看不出儿子还有事情隐瞒，双手攥紧，哑声道：“说吧，为父撑得住。”

“还有当今圣上。”谢云继说完便见父亲双眼一缩，不由苦笑。多么讽刺，天下臣民歌颂英明神武的陛下竟然会跟高门深宅的毒杀有关系，这不是让人耻笑么。

过了半晌，谢傲天才从失神中缓过来，无力地说：“他还是容不下谢家？”

谢云继冷笑出声：“他什么时候容下过谢家。”在他看来，当今圣上不过是个阴险狡诈，心思狭隘的小人。要不然当年纪相一族就不会一夜之间全族皆亡。一国之君做像这样，真是有辱先帝的贤明。

谢傲天定了定神，缓声问道：“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当年传来谢云鸾病重谢云继便赶去锦都，却连小妹最后一眼也没看到。直到他带着徐挽歌启程回辰州，歌儿身体突然不舒服，便在锦都城外五百里的一个谢云鸾的陪嫁庄子休息。晚间谢云继睡觉时听见地道里有声音，打开一看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一个容貌尽毁还被灌了哑药的老人蜷缩着，听见他的声音，老人挣扎着爬向谢云继，等他看见她拿着鸾儿的玉玲时，才认出她是兰嬷嬷，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徐家的人说跟着小妹陪嫁的都自尽殉主了，兰嬷嬷怎么会重伤躲藏至此？当时兰嬷嬷状况十分不好，他将她带回来也是抱着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她竟然活下来了，只是一直昏迷着，直到半年前侍奉她的婢女传信来说兰嬷嬷醒了，前几日甚至可以拿起笔了。

“鸾儿离世前徐子安接了一道宫里的密旨后，便下毒毒死了小妹，她们几个侍候小妹的老人也都被灌了哑药刮花面容连夜送出了城外，可是才刚出城几里的时候，便遭遇灭口，好在兰嬷嬷心脏异于常人才逃过一劫，之后她便躲到了庄子上。”谢云继说完，眼睛红红的看着谢傲天。他只恨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将小妹许给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谢傲天听完全身僵住，脸上似是愤怒又像是悔恨，过了半晌谢傲天才出声问道：“所以说，歌儿现在还不知道？”

谢云继点点头，“我没忍心告诉她。”

“不告诉她是对的，我就怕歌儿这孩子被仇恨蒙住了双眼。”

“父亲所言极是。”想了想歌儿的性子，谢云继觉得很有可能。歌儿这么孝顺的姑娘，要是知道娘亲的真实死因一定会为她娘报仇的。他们只希望歌儿能平安长乐。

至于鸾儿的仇，谢氏会报，他会让害鸾儿的人自食恶果。过了一会，两人又商议了一些锦都之行需注意的事项。

谢云继才担忧的开口：“父亲，歌儿的婚事您怎么看？”

谢傲天顺了顺胡子摇头说道：“歌儿的婚事不用插手太多，叫老二媳妇看着点人选就行。”

“您是说让歌儿自己挑？”

谢傲天看儿子一脸迟疑的样子骂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歌儿啊？”

谢云继想了想迟疑道：“我相是相信歌儿，可我也怕歌儿像小妹一样。”歌儿人是聪明但就怕她被人蒙骗，像小妹一般所嫁非人。

听到儿子提起小女儿谢傲天一阵恍神，当年他要是强硬一点，不顾小女儿的心意不让她嫁入徐家，小女儿是不是现在就能好好地活着。

收回飘散的思绪，谢傲天坚定的开口，“歌儿比鸾儿坚强，就算.....歌儿也不会像鸾儿一般的。”谢家的女儿出嫁都有数名暗卫跟着的，如果不是鸾儿生无可恋的话暗卫至少能保她平安的。

他没猜错的话暗卫应该是被歌儿收服了，这样也好，歌儿果敢坚强，他更放心点。

“父亲多保重身体。”看着父亲因他提起小妹彷若老了十岁，谢云继温声安慰道：“那儿子先下去了。”

谢傲天看着儿子温文儒雅的样子心下满意，既然皇家不仁就别怪谢家不义了。想当初欧阳家，纪家，叶家三家家主一同平定前朝建立大景，欧阳家主登上皇位，曾许诺纪家世代为相，叶家受封景王世代世袭。可如今不过百年皇家便狡兔窟，走狗烹。不知纪氏先祖看到如今纪氏一族的下场会不会后悔帮欧阳家。

或许也是时候了，谢傲天手指放在桌子上轻叩，对着房檐上一处暗影吩咐道：“传信给叶家小子，就说老夫答应了。”

黑衣人应声而去。

书房内许久无声，谢傲天全身像抽走了魂魄一般失神的靠在椅子上，半晌，谢傲天一只手扶上脸庞，泪水顺着手掌划落，痛苦的声音夹杂着画眉鸟的叫声响起，“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