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甜果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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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写好之后,木牌又挂了上去。

甜果儿很满意,对于韩朴嫌她字丑这件事也不在乎了。

甜果儿道:“韩大人难得来一次,恰好我阿娘也在,不如我们去酒楼里吃饭?我请客。”

“好,那就去那家聚欢楼,他家的铜锅做得很好,羊肉也是一绝。”

韩朴心道,他来得倒是勤便,这未来丈母娘倒是难得来一回,那定是要上馆子的,不过甜果儿请客就不必了,这顿饭钱理应他来出,而且还要让丈母娘吃好喝好,最好是顺道买些点心蜜饯啥的。

甜果儿把钱屉打开,数了数里面的银钱,“聚欢楼很贵吧?要不、我们换别家?”

韩朴笑她,“财迷,谁说让你掏钱了?我来掏。”

甜果儿一听,当即欢呼起来,“韩大哥,你可真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人!”

“少拍马屁。”韩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

力道不重,甜果儿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肌肤痒得慌,她伸手挠了挠,好像那块地方的肌肤也在发热,让她的脸也无端燥得慌。

饭最后还是在聚欢楼吃的,严母本来是不愿的,觉得太乱花钱了,经过甜果儿和韩朴的一番劝说,严母最终还是同意了。

严母还是第一次上这种地方吃饭,甜果儿出宫后也给过他们夫妻俩一些银子,但夫妻俩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不愿来这种地方花钱。

但甜果儿劝她说,是和韩大人一起吃饭,若是一味的推据,韩大人恐怕会以为是她们不愿和他一道吃饭。

严母拗不过他俩,和他们一道去了聚欢楼。

聚欢楼是京城的老字号,五层小楼,除了一楼二楼,上面都是雅间,韩朴怕严母不自在,要了楼上的雅间。

韩朴为人有礼,又会说话,在饭桌上逗得严母哈哈大笑,连刚来的不自在都没了。

看到阿娘的笑脸,甜果儿心下微暖,感激的看向韩朴。

韩朴都没看甜果儿,手下却准确的将铜锅中的羊肉夹起,放到了她的碗里。

甜果儿夹起那一快子羊肉,在蘸碟上滚了一圈,然后喂进嘴里,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甜果儿拿起桌上的甜酒,给韩朴倒了一杯,“韩大人,我敬你,多谢你屡次帮我。”

这甜酒是聚欢楼独有的,冬日里的铜锅配上冰凉的甜酒,最是解腻。

韩朴道:“我帮你的次数不少了,这一杯就谢了?你的诚意也太少了。”

甜果儿立马道:“那日后我给你倒好多杯。”

韩朴笑了一笑,然后饮下她那一杯。

严母偷眼瞧着,对这个未来女婿越看越满意。

上次在家里,甜果儿对韩大人还没那个意思,现在再看,两人只怕是两情相悦。

吃完了饭,天色擦黑,韩朴送她们回铺子,他们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路散着步,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一路上,只要是甜果儿看中的东西,韩朴都抢着给钱,因此甜果儿遭受了自己阿娘的好几个横眼。

这时,远处的天空里出现了烟花。

一朵一朵的烟花冲上天空,像似给天空点缀了无数颗五颜六色的星星,它们在天极绽放,将整片天空点亮,惹得无数路人驻足讨论。

甜果儿和严母也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风景。

严母道:“这烟花可真美啊,京城里日日都有烟花看吗?”

韩朴解释道:“今日是皇上的生辰,宫中虽未大办,但也按照皇上的喜好,准备了烟火,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提及到皇上,就算皇上年幼,严母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议论的,于是便应了一声,不再说了。

甜果儿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上空的烟花,脸上都不自觉的挂起了笑容。

韩朴问她,“你喜欢?”

甜果儿点头,“从前在庄子上都看不到这些。”

就是后来和小姐一起进了宫,皇位更迭,宫中大事频发,她也没机会看到烟花。

烟花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它从天边消失的时候,甜果儿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可惜太短暂了。”

严母安慰她,“我听村正说,上元节灯会也会放烟花,那日你和你哥嫂再来看。”

甜果儿一听,又开心起来,“阿娘你真好!”

烟花的事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韩朴却默默的记在了心上。

再次下雪的时候,甜果儿关了铺子的门,准备回家过年节了。

这个时候,大理寺也没什么事了,于是韩朴让出了自己的马车,送她们母女回家。

严母先上了车,甜果儿在与韩朴话别。

“韩大人,你可一定要记得吃饭,就算公务在忙,也能吃了再做,公务又不会跑。”

韩朴笑着道:“我记下了。”

“这次归家,定是会等到来年才会回到铺子里了,我们恐怕十多日不能见面了。”甜果儿后知后觉感到了几丝不舍的情绪。

她手指扭着短袄上的衣带,明明有很多话想和大人说,可是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她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韩朴瞧她模样,眼中露出几分兴味,他凑近甜果儿耳边,低声问道:“十多日不见,你会想我吗?”

甜果儿后退半步,脸色爆红,她期期艾艾片刻道:“想、想的。”

韩朴一笑,将下人手中的食盒接过来递给她,“拿着路上吃。”

“这是什么?”

“张记铺子的点心,是冬天的新花样,你还没吃过。”

甜果儿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新花样,里面红色的糕点都做成了梅花的形状,绿色的糕点则是做成了树叶,澹黄色的糕点便做成了果实。

她笑得弯起眼睛,“韩大人有心了。”

韩朴意有所指来了一句,“对你,我向来有心。”

甜果儿羞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她心道,韩大人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阿娘还在车里呢,要是让她听见可怎么好?

“韩大人,我不与你说了,我回家了。”甜果儿抱着食盒,转身往马车上爬。

她衣裳穿得多,背影圆滚滚的,手上又拿着食盒,爬的动作颇有些好笑。

韩朴上前托了她手臂一把,甜果儿这才得以爬上马车。

他们的互动,严母都看在眼里,一直没说话的她,这时突然对韩朴道:“韩大人,听甜果儿说你每年的年节都是一个人过的,若是不嫌弃,今年便上严家来吧!我们地方虽小些,但还是能空出一间房的,年节也就图个热闹。”

韩朴愣了一愣。

严母见韩朴没说话,有些紧张。

甜果儿也道:“阿娘,你在说什么啊?韩大人怎么能上我们家来呢?”

严母也意识到了不妥,“我一时心直口快,如若韩大人公务繁忙,那就当我没说。”

韩朴道:“严伯母,怎么能当您没说呢?我这人喜欢热闹,过几日我一定到的。”

甜果儿一听,“韩大人!”

严母露出喜色来,连说了两个好字,“那我这就回去收拾屋子。”

韩朴道:“我这人随行惯了,不必太过铺张。”

严母道:“我省得的。”

“韩大人!”甜果儿见两人忽略自己,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韩朴挑眉道:“怎么?你不欢迎我?”

甜果儿还没说话,严母就瞪了她一眼。

甜果儿碍于阿娘威慑,只得道:“自是欢迎的,听闻韩大人要来我家,我欢喜得不行。”

韩朴一笑,笑意颇有几分得意。

马车上了路,确认韩大人都看不到了,甜果儿对严母道:“阿娘,你怎么邀请韩大人来咱家?”

“韩大人对你颇为照顾,上次来咱家吃喜酒,还给了两百两喜钱,阿娘怎么不能邀请他了?韩大人虽然比咱们家有钱,但咱们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甜果儿还是不赞同,“可我和韩大人八字都没一撇,他住到咱家来算怎么回事嘛?你也不怕那些婶婆议论。”

“我怕什么?”

严母道:“再说了,你和韩大人情投意合,总是要完婚的,到时候就是一家人,咱们穷苦人家,不讲那些死规矩,有何不可的?”

甜果儿的手指在掌心扣了几下,反驳道:“我和韩大人还没到那一步,我说过了,要考虑看看的。”

“还考虑什么?你这丫头!”严母不轻不重的拧了她一下,“韩大人配你一个野丫头绰绰有余,你还有什么可挑拣的,除了年纪比你大些,哪一样配不上你?当真是给了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我算是看出来了,韩大人对你纵容些,就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甜果儿不满道:“阿娘!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吗?女儿再不好,也是韩大人先喜欢我的。”

严母顿了一顿,“你如此犹豫,莫不是韩大人已有家室,要你做妾?”

严母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脸色都变了,“亦或是他夫人早逝,娶你做填房?”

“不是不是。”眼看阿娘越想越远,甜果儿连连摆手,“韩大人没有夫人,也未曾娶过妻,阿娘你别瞎想!”

严母的心落了地,又不解气的拧了甜果儿一下,“你这丫头!既然韩大人没有家室,也是认真待你,想娶你过门做正妻,你可得好好考虑,也认真的对人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阿娘是过来人,还能害你不成!”

“我知道的。”甜果儿点点头。

经过严母的提醒,甜果儿觉得该正视自己和韩大人之间的事了。

许是韩大人年长她十来岁的原因,又或者那日答应了等她考虑,所以这些日子,他从未逼迫过她,甚至连问都问过她一句,好像那日的事只是她的一个梦。

要不是韩大人时常会来糖水铺子里,她真要以为是一场梦了。

她想,等过完年节之后,自己应该给韩大人一个答桉了。

她与韩大人互相知根知底,若是能和他像阿爹阿娘那样相伴一生,她想她该是愿意的。

*

过了几日,韩朴来了韩家。

那日雪将将停下,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马车行过,留下身后的两条车轮印记,最终停在了严家门前。

严家早已得了信,一家五口在门前整整齐齐的迎接韩朴,倒是弄得韩朴不好意思了。

趁着韩朴和严父严母寒暄,甜果儿朝马车后面走去。

韩朴的马车后还跟着一辆车,上面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用油布盖着,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甜果儿目瞪口呆,“韩大人,这么多东西,你这是搬到我家来了?”

韩朴还没答话,严父就呵斥了一句甜果儿,“咱们家又不是放不下,要你多话!”

甜果儿把嘴一闭,看了韩朴一眼。

韩朴道:“后面那一车,并不是我的行李。”

严家几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样的疑问。

韩朴卖了个关子,“到了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韩朴被热情的迎进了门,甜果儿给他倒了热茶,虽只是普通的茶叶,韩朴也喝得有滋有味。

邻居们见严家来了客人,纷纷在自家门口张望,见到韩府下人将礼物一样样搬进严家,又是震惊又是咂舌,以为严家是来了个有钱的亲戚。

严父严母虽做过韩朴出手阔绰的准备,可看到堆成小山似的礼物,还是有些不安,“韩、韩大人,这、过个年节而已,不必买这个多东西的。”

韩朴怕严家人有压力,便道:“我也不懂这些,便让下人随意买了些,看着都是很大的盒子,实际上里面装的都是吃穿用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听甜果儿说嫂子有了身孕,里面还有一张婴儿床,便是龙凤胎也睡得下。”

严父严母乐开了花,心道这韩大人可真会说话,若媳妇真能生个龙凤胎,那可就是借了韩大人的吉言了。

倒是甜果儿的嫂子羞红了脸,直往自己丈夫身后躲,她平日里没和大人物打过交道,所以这时也说不上什么话,便与丈夫说,自己去看看灶上的鸡炖得如何了。

丈夫担心她的身子,便提出和她一道儿去。

甜果儿将韩朴带去他住的地方,“这是我哥成婚之前住的,虽然小了点,但阿娘打扫得很干净,你若是缺什么,便与我说。”

韩朴说好。

屋子的确细心打扫过,就连角落里都没有灰尘,床上的被褥应该是最近晒过的,还有阳光干燥的味道,窗前的花瓶里甚至有一束不知名的野花。

“代我向你阿娘说一声谢谢。”

“韩大人,到了我家你无需客气,我阿爹阿娘都是很好的人,我哥成婚之前,他们怕嫂子来了住不惯,特地在找人在旁边又加盖了一间大屋,哥哥嫂子成婚之后,便搬去了大屋,所以这间屋子才空了出来。”

甜果儿本意是和韩朴解释这间屋子是怎么来的,谁知韩朴听后,状似无意的问道:“那我们成婚,你阿爹阿娘也会给我们盖一间大屋?”

甜果儿愣了一愣,“韩、韩大人,你乱说什么?我阿爹阿娘什么时候说给我们盖大屋了?不、不是,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成婚了?”

甜果儿恼得脸红,眼里都彷佛有了水光。

韩朴低眸一笑,“早晚的事。”

“不理你了!”甜果儿恼羞的跑出了门。

甜果儿的哥嫂恩爱,严父严母也热情,韩朴没有感到不适,很快便融入了进去。

严母做了一桌子的菜,生怕寻常的菜肴不合韩朴胃口,比不得那些酒楼做的,但谁知韩朴吃了很多,还连连夸她手艺好。

这倒是令严母有了自信,看韩朴越发顺眼。

入夜的时候,甜果儿正要燃两个炭盆,说在屋里闲聊夜话。

韩朴却道雪夜甚美,不如出门看看。

甜果儿心道黑漆麻乌的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随着韩朴一道出了门。

严父严母不知他俩要干什么,也一道儿跟了出来。

“韩大人,这什么也看不见,你到底......”

甜果儿话未说完,便有一道烟火冲上了天空。

“噼啪——”一声在天上绽开了一朵绚丽的红色花朵。

甜果儿震惊了,心里涌出惊喜之情,“这是......”

紧接着,一朵朵的烟花从下往上冲上天空,在黑暗的夜幕中绽放成各种颜色,照亮了整片夜空。

村里的人哪里在这么近的地方见过烟花,全都走出了门仰头看去,纷纷议论着这是谁家在放烟花,这么大手笔?

韩朴在烟火声中笑着道:“你不是说我给所有人都送了礼物,唯独没送给你吗?这便是我送给你的。”

烟花下,韩朴穿着一身青袍,他背着手,低眸温柔得望着她的样子,甜果儿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原来韩大人的马车后面装着的,便是一车的烟花,她先前还在想呢,好好的车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为了给她好大一个惊喜。

这场烟花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这世上除了阿爹阿娘,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会把她的喜好记在心上,然后悄无声息的给她惊喜。

“这个礼物,你可喜欢?”

甜果儿眨去眼中的泪水,“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韩大人,谢谢你。”

“那你拿什么来谢?”

韩朴本是开玩笑,谁知甜果儿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又认真对他道:“烟花太贵了,我是买不起的,只能把自己赔给你了,韩大人你要是不要?”

韩朴微愣,“求之不得。”

两人在满天烟花下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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