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淹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此时指出高昌王子的错误，证实他犯了欺君之罪，势必对两国邦交造成影响。
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可如果不说……
他眸色沉沉望向坐在对面的路小溪。
皇帝见顾子淹沉默不语，转瞬间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高昌目前对于自己来说，是制衡何氏的关键，最好还是不要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自己对顾子淹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平日行事顾虑良多，刚才能说出那样一句话，显然是忍无可忍。
皇帝看向那名女子，看来此人与顾子淹关系不一般。
“好了，都坐下吧。”
他沉了沉声，看向白乌文：“想来王子只是开个玩笑，这姑娘哪里是什么王妃，朕之前似乎还见过她……”
说着，他转向顾子淹：“顾爱卿，你说呢。”
顾子淹垂眸：“嗯，这是拙荆。”
……
“哦，对。”皇帝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一样，“看看朕这记性，方才竟一时没想起来。”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惊异，眼神落到那女子身上打量起来。
若是没记错，顾子淹的妻子正是景溪商会的老板路小溪。
这个商会可是他对付何氏的一大助力，之前听闻这女子已经被何氏所害。
想不到她居然没死。
……
而满殿大臣听到这样一番对话，皆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几人。
想不到这位尚书大人说自己已经成家竟是真的。
有好些想把自己女儿许配给他的人也是纷纷扼腕叹息，看来嫁过去的话就只能做妾室了，可惜。
白乌文坐立不安，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才他冲动行事，被顾子淹提醒之后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欺骗皇帝可是重罪，他们此次过来梁国本就是为了加深两国关系，若是被他一手搞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在梁国皇帝并没有追究，而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刚松了口气，忽然一声嗤笑传来。
是一直坐在皇帝身侧的何贵妃，她年纪虽稍长，但容貌艳丽，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难以想象她的女儿竟然都已经及笄了。
不愧是宠冠后宫的贵妃，看来她靠的不只是何氏撑腰。
她此刻一出声，语气九转十八弯，一句话愣是说得缠绵悱恻意味十足。
“皇上，堂堂高昌王子，竟在大殿之上开这种玩笑，臣妾怎么不信呢。”
此次接待来使，皇帝身旁的座位按理说只有皇后才能坐。
可眼下硬是变成皇后与何贵妃一左一右坐于皇帝两旁。
其地位可见一斑。
她显然是找到了机会，不愿轻易放过白乌文的失误。
眼珠子转了转，她忽然将视线投到路小溪身上。
原来这就是那个频频跟他们何氏作对的景溪商会老板。
何贵妃笑道：“空穴不来风，王子这样说，当不是无凭无据吧？难道这位姑娘其实是一女伺二夫，哈哈哈。”
说着她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路小溪，啧啧出声。
“不过像姑娘这般相貌，世间少有，只嫁给一个人是有些浪费了。”
她语气意味深长，让人浮想联翩，导致殿内许多男子都频频向路小溪看去，暗自打量起来。
顾子淹胸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怒火，刚要开口。
对面的路小溪比他先一步道：“贵妃娘娘说笑了。”
只见她此刻即使是被人以言语羞辱，依然不见恼怒，甚至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
她直视何贵妃，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弧度。
“跟贵妃娘娘比起来，妾身不过蒲柳之姿，只嫁一人便足矣。”
说着她蹙眉垂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且与人私通是犯法的，娘娘没有证据便将这么大的罪名安在妾身头上，妾身可不敢当。”
何贵妃面色一白，忽地想起往事。
她幼时年轻气盛，进宫之前便与人私通，早非完璧。
何氏花了大价钱才将她送入宫中。
这件事一直是她与皇帝之间的隔阂，如鲠在喉。
但皇帝碍于何氏的面子，一直多有忍让，才没有说什么。
何贵妃狠狠地盯着路小溪，这件事怎么可能被别人知道……
而且她居然敢在大殿之上提出，是在威胁自己！？
何贵妃指甲都要嵌入掌心之中了，她心中暗恨，但还是不得不端着一张笑脸，一字一句开口：“呵呵，是我失言了。”
看来她还没有自傲到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丑事。
路小溪笑道：“人都有失言的时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她一语双关，转而看向白乌文，冷笑道：“你说是吧，高昌王子。”
要不是这人刚才胡说八道，他们大家至于在这里给他兜底吗。
白乌文赶紧顺着台阶道歉，他起身朝皇帝重重行了个礼。
“方才是我失言，扰了大家雅兴，请皇上勿要怪罪。”
何贵妃见此，也只好跟着向皇帝道了个歉，心中十分憋屈。
皇帝颇有兴趣地看着她们交锋，见何贵妃竟然落败，只觉得这个路小溪还真是名不虚传。
“无妨，朕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
眼看事情告一段落，路小溪朝着顾子淹投去一个歉疚的眼神，暗示自己之后一定会好好向他解释。
顾子淹抿唇看着她，有些无奈。
知道她一向很有主意，而自己永远只能跟随着她的节奏走。
可顾子淹也知道自己，是甘之如饴的。
这场小风波过去，众人又恢复了宴会之乐。
白止坐在路小溪旁边，对她耳语：“刚刚吓死我了，真不知道父王让我哥来做什么，净会拖后腿。”
路小溪点了点头。
原本念在白乌文是白止哥哥的份上，也没有什么恶意。
自己对于他还算和颜悦色。
想不到竟给了他敢随意编排自己的机会。
看来以后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为好。
浓郁夜色之中。
御膳房外。
黑影拉过一名送膳的宫女，将一包药粉塞入她手中。
言简意赅：“下到他们酒中。”
宫女点了点头，迅速将药粉收入袖中，朝御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