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咱家。"
红英连忙开门，"三德公公！来，快请进。"因为是伺候明儿，红英住的地方也是一个人的独门独院，对她来说，已然算是好的了，起码，不用和那么多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皇上得了信儿，让咱家来问问你，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你不是还有一年才出宫吗？怎么就提前到明天了？这可太仓促了，就是内务府那边也不好答对啊。"
红英叹气，"公公有所不知，这不是奴婢跟娘娘求的恩德，是娘娘非要让我出宫，娘娘让我出宫帮她寻人。"红英从袖口拿出一封小信，"这是奴婢誊写的，还请公公呈给皇上，这上面说的明明白白。"
三德接了过去，看了看红英的包裹，"就这些？"一个黑蓝色的布绑着的一个包裹，似乎不过就里面一两件衣裳，她可是玉春殿的掌事姑姑，竟然就这点行装？
红英看着他指的包裹，不禁笑了，"我早晚是要出宫的，有那么两件换洗的衣服，已然是够了的。"
看着三德点了点头，她又从袖口拿了一封信，"公公，这是奴婢写给筱妃娘娘的信，不知公公是不是有门道，能帮奴婢送过去。"
三德似乎有些为难，"这，筱妃娘娘如今在唐家，咱家这身份不方便去啊。"
红英作势就要跪下去，"公公，红英今日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这封信上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奴婢感谢筱妃娘娘的恩情，奴婢今后怕是再也不会再入宫门了，公公就成全我这一次吧！"
看着她都快急哭了的样子，三德叹口气，"好吧，好吧，咱家就做回好事，不过，什么时候能送到我可不保证，毕竟这是宫里，不比旁的地方。"
红英连忙点着头，"只要公公应了就好。"
三德看了看天色，"这天也不早了，咱家也不多留了，还要回去给皇上复命，祝姑姑明日一帆风顺。"他刚迈出腿，又回身道，"有件事情，咱家不是很明白，想要问问红英姑姑。"
红英温柔的一笑，"公公请问。"
"这玉贵妃对姑姑也算不错，怎么姑姑就..."
红英叹气，"公公是想说红英不会做人，两面三刀吗？"看三德想辩解，红英摇摇头，"说到底，她毕竟是外人。"
三德听了，点点头，"姑姑是大智之人，圣上不会忘记姑姑的功绩的。"
红英点头，送了他出门。外面风雪艾艾，一道木门挡住了两处风景，看他走了，红英这才松了口气，心道，"筱妃娘娘，奴婢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红英没有说谎，唐皎确实是有恩于她，不然她也不会在明儿还待她不错的时候，就给唐皎通风报信，不过那事情已然很久远了，远到那时候唐皎还没有当上贵妃，不过是七皇子妃的时候，就曾救过红英的命。
人命在这皇宫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在这红墙里，贵人就是贵人，奴婢就是奴婢，冲撞了贵人的奴婢，是没有活路的。
可就是唐皎帮红英捡回了一条命，没有唐皎那无心的一句话，就没有今天的红英，对于唐皎，红英是感激的，比起明儿来，她更希望唐皎成为一国之母。
然而后来她进了玉春殿也是无心之举，那时候她就想着要报答唐皎。
叹口气，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坐在床上，看着跳动的烛火愣愣的发呆，一阵夜风吹来，连门窗也要晃一晃，红英打了个哆嗦，看了看身上的衣装，伸手拿起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这麻布衣服总归是没有宫里的丝衣暖和。
不禁想起了白日里，明儿对自己说的话，"莫要跪了，本宫意已决，只是在你离开皇宫之后，，本宫要你为本宫做最后一件事。"
红英磕着头，"娘娘对红英恩重如山，娘娘请说，"
明儿递给她一张纸，"到这上面的地址找一个叫达巴斯的人，告诉他本宫找他，要他进宫，可能做到？"
红英看着上面的地址微微蹙眉，然而却不敢有一丝迟疑，"娘娘的恩情红英只有来世再报了。"
明儿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不要搞砸了，不然，就算你出了宫，本宫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找到你。"
明儿要找的这个人对她今后的事情事关重大，她不能冒险，不能留下尾巴，也早就做好了，人一进宫，就做掉红英的准备。
虽然红英就这般死了，是有些不值，不过，为了佟洛炀的心，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红英，就算我对不起你了。
夜风呼呼的吹着，三德扯了扯帽子，搓了搓手，看来宫里的温度也下去了，承乾殿还是该再加两个火炉才是，他一手拿着书信，一手提着灯笼，迈着小步，在宫里穿梭着。
推开门，吱呀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三德望了望里殿昏暗的灯光，慢慢的推上门，这就往里面走去。
佟洛炀听到他的声响，看了看床上的人儿，站起身，往外走去。
"如何？"午膳刚过，他就听到内务府的人来报，说明儿要遣走红英，这才急着让三德去问问，可是明儿发现了什么事情。
"回皇上话，是玉贵妃让她出宫找人，"伸手拿出那封信，"说是都在上面写着呢。"
递给佟洛炀之后，他就小心的看着佟洛炀的表情，佟洛炀看着那信，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很苦恼，不过这也不是三德能问的。
"朕知道了，下去吧。"
三德抿了抿唇，"皇上，奴才还有一事。"
佟洛炀回头，"说。"三德很少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
"红英还给了奴才一封信，"他有些犹豫，"只是这封信，是让奴才送给筱妃娘娘的，奴才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应该跟皇上先说一声。"
佟洛炀蹙了蹙眉，他还没想到，原来唐皎也牵扯进去了，三德从怀中拿出那信，"皇上，您看？"
佟洛炀伸手，撕开了那信，上面都是些小女儿对于恩人的感谢之词，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只有一句，"娘娘今后，一定保重身子，小皇子一定会顺利出生，珍重。"
佟洛炀叹了口气，是啊，他还有个孩子，把那纸折了一折，"下去吧。"
三德讶异道，"那信？"三德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佟洛炀，以免这信上以后提及什么，再牵扯到他，不过却没想到，佟洛炀竟然把这信留下了。
佟洛炀摆摆手，"下去吧，她无非是想提醒朕，不要忘了这个孩子罢了，倒是个机灵的。"说完，就走到了书桌旁。
三德眨巴眨巴眼，没有多说什么。"皇上，天晚了，今儿还是早些就寝吧。"
佟洛炀拿起奏折也不理会他了。
三德见他这般，只得微微叹气，走出了大殿。
龙馨毓的身影从里殿慢慢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佟洛炀的皮裘，这天气，已然有些冻人了。
佟洛炀抬头看了看她，"你都听到了？"听到他和明儿的互相算计，听到他的真心实意。
龙馨毓冷哼一声，"我只是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绝情。"
"我绝情吗？她们又何尝不是呢？"看着龙馨毓，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玉春殿躺着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龙馨毓有些诧异，"她..."
佟洛炀叹气，"毓儿，相信我，我不会欺骗你，曾经我是有事情做得不对，你总要给我改正的机会，对不对？"他拉着龙馨毓进了里殿，"你看到了，我从不会去留宿她们的宫室，相信我，我有苦衷。"
他轻轻抚着龙馨毓的发丝，心中蔓延一丝苦涩，对不起，毓儿，只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不能失去你。
从前不管如何，今后，我绝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
嗅着他身上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龙馨毓有些失神，这就是自己要的吗？与江山同在的宠爱，不要后宫佳丽三千，只要她龙馨毓一人，佟洛炀，你做的到吗。
慢慢的挣脱他的怀抱，"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看龙馨毓似乎是原谅他了，佟洛炀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此事，还是平息的好，不管流言如何，天圣都绝对不会攻打拓跋。"
龙馨毓蹙眉，他很少说这么绝对的话，"为什么？难道天圣就不想攻打下拓跋之后，扩展自己的领土吗？"
佟洛炀揽着她的腰，把皮裘又往她身上撤了撤，白色皮毛拖着地，随着两人一直走到了外殿，佟洛炀一伸手，巨大的画卷后面，竟然藏着整块大陆的地图。
巨大的羊毛皮似乎是镶嵌在墙壁上，精细的标注，每一个线条都那么自然，好似整个大陆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饶是龙馨毓见过那么多精致的地图，看到这一张，也不禁呆了。"这是谁做的，竟然这么雄伟。"
从天圣到窦国，苗国，拓跋，还有海洋，甚至还标注了很多小的海岛，她指着那些小岛说道，"这不是已经有人出过海了吗？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大的海船呢？"她的手指碰触着那巨大的地图，每一根指头都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
这到底是谁做的，居然能如此精细，甚至在那地图上能找到达阳城的标志，龙馨毓此刻想，这个人一定是超凡的旅行家，或者是个画家也说不定。
她眼神晶亮晶亮的看着那地图，细细的摸着它的纹路，就像是对待一个痴情的情人一般，那样的小心，那样的敬仰。
眼神中的痴迷，就连佟洛炀都没有见过，她黑发散乱着，裹着巨大皮裘的身子显得柔弱无骨，佟洛炀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伸出手，揽过龙馨毓的腰，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深深的吻上了她的唇。
深深的拥吻，并没有平息他心中的火焰，他紧闭着双眸，享受着这个吻。
大殿之外的寒风簌簌的刮着，已然是月上中天的时辰，一身黑衣的男子矗立在承乾殿上方，似乎将整个天下都踩在脚下，又似乎，没有人真正认得他，他用内力听着大殿上的喘息声，闭了眼，掩藏住眼中的伤痛。
纵身离开了皇宫。
看着烘云一脸疲惫的回来，兰姑连忙迎了上去，"主子，人都到齐了。"
云少看了她一眼，唇角泛起一丝笑容，有些邪魅，有些苦涩，"好。"只说了一个字，他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