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听了这话，怔忪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可以。我了解他，如果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

弗雷德难以置信的看了院长一眼，他是极不赞成那场难度系数极高变数极大的手术的，可他只是一个医生而已，并不能违抗院长的命令。

那位尊贵的夫人走后，院长走到弗雷德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弗雷德，我相信你可以创造奇迹。”

他只能苦笑：“我尽力。”

本来弗雷德还想给妻子打个电话，但很快就开始了术前会议，忙得脚不沾地。

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所有人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那些年少成名的光环更是被无限放大。

可那场长达十八小时的手术，还是失败了。

“滴——”动态心电记录仪发出一声刺耳持续的鸣响，弗雷德脱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做的第一台失败的手术。

直到手术台上确认死亡的病患被推到停尸间去的时候，他还是坐在手术室里眼神空洞的看着满地染血的医疗纱布，力气耗尽了，但灵魂彷佛也抽走了。

他甚至没脱下口罩和无菌手术服，木然地走出手术室，听到有人在议论。

“说什么天才全科医生，我看也不过如此。这场手术都敢失败……我看他在欧洲没有容身之处了。”

“这下不止他，我们医院能不能开下去还是个问题，那可是霍家庄园的少主人，死在我们医院了，天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弗雷德把我们还惨了，既然不行的话还逞强做什么手术？”

“我看他啊，就是为了借此一战成名，真把自己当成起死回生的上帝了，这回总算认清事实了吧。”

弗雷德没理会这些冷言冷语，也不屑辩驳什么，此刻他只想听听妻子的声音，给疲惫到极点的心灵一点慰藉。

走到更衣室，他沿着衣柜滑下，坐在地面上。

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等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当第四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的时候，他勐地站了起来，哆嗦着手，给那家医院的住院部打了过去，结果竟是断线。

他打开更衣室的窗户，探出头在冷秋的风中喘了几口气，回过身的时候看到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你好，这里是d国警察，你有家属住在x医院吗？”

弗雷德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是，我的妻子前几天生产了，还在住院。”

“x医院昨晚发生了严重的火灾，住院部大楼已经烧毁了……”

……

即便过了二十多年，再回想那段过往，他依旧有种窒息的感觉。

此刻，那座崭新的教堂出现在面前。

妻子是一个虔诚基督教徒，她说自己的愿望就是可以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教堂。

弗雷德看着圣洁的十字架下，彷佛自己曾深爱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与他挥手，他笑着笑着，泪水从那双饱经风霜的碧眼中流下。

他走到教堂中，看到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女人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苍老又哀怜的面孔。

“孩子，你来了。”她看到弗雷德之后缓缓站起身。

“你是当年医院产科的护士？”

“是的，孩子。自从我在火海中侥幸逃生后，就去教堂成为了一个修女。我记得你的妻子，她叫林尹对吧。”

听到妻子的名字，弗雷德整个人怔了一下，恍若隔世。

“她，她当时……”逃出去了吗？

老修女脸上露出悲伤又自责的神情：“抱歉孩子，火灾发生在半夜，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因为我的自私，整层楼只有我一人逃了出去。”

“果然是这样……”

弗雷德虽然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总怀着一丝侥幸，可如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可怜的孩子。你的妻子在火灾发生前一晚还给你打了电话，可惜她没打通。”

“不……”

这话无疑又给弗雷德锤了重重一击，他痛苦的闭上眼，抱头蹲在十字架前。

教堂外的天空变暗了，老修女神色平静地站在十字架前，默念一句真主保佑，低头瞥了眼。

而此时，她的脚边躺了一具饮弹自尽的尸体。

当老修女走出教堂的时候，一边奔跑，一边惊惶地尖叫起来：

“快来人！有人在教堂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