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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思院其實與竹浣相距並不算遠，墨丹在靑苑──她是墨斯在幾天前給她的兩名丫鬟之一。青苑相較於身形髙挑修長的藍苑，個頭更為嬌小──精巧的五官配上笑時的小梨窩，才幾個時辰便徹底征服了墨暘和墨昕的心！

而方才報信的也正是她，此時的青苑正踩著不緊不慢地步伐，修長的手提著紗燈，小心翼翼地為墨丹帶路。

燈火通明的瀚思院，一如其名。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透露出其主人的威嚴和霸氣。兩名常服小廝立於門前，一見到墨丹從小徑的彼端走來，一個立馬飛奔進院裡報信、另一個大步上前向墨丹行了禮。

“小的六書，見過大姑娘。”

“小七哥，今天風向如何？”墨丹不是笨蛋，墨斯既然敢頂著雲彩卿大半夜的叫她過來，肯定不是為了甚麼亂七八糟的小事！

八成，是為了如今還待在她院子裡的傢伙吧？

“大姑娘！今天颳得可是少見的西北風……還請恕小的多嘴，您一會兒還是小心些才好。”六書擔憂地壓低了嗓子，一面將主僕二人領進門、一面悄聲提醒道。

墨丹心下有些竦動。墨斯發飆？這雖然並不罕見，但依照慣例，這墨家老小若有人能引得他大動肝火，那麼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該不會今天這砲灰要她當吧？不過一隻小小的流浪動物也要大動肝火？

“小七，你話說全行不？這不是害得大姑娘想東想西的嗎？”青苑皺著眉頭，不滿地對六書說道。

她和藍苑原本都是墨斯跟前的大丫鬟，對於這次墨丹會被叫來瀚思院的原因，想必不會與把她們兩個派到竹院的目的相差太遠。也許墨丹本人不清楚怎麼一回事，但是外界已經開始流傳各種風聲──這對墨丹三姊弟來說，可絕對不能算是個好消息！

現在分明不是暴露他們三姊弟存在的好時機，但卻因為這次的事件造成消息錯漏。墨家當年與皇上的交易，眼看是岌岌可危。

以雲彩卿的手段，幾年之間扳不倒幾名年幼無依的孩子──要說沒有墨斯和墨夜的幫忙，誰也不會相信！更何況是當今手握重權的皇上，面對自己的心腹臣子，即便是一個小小的違諾，那都有可能是釀禍的導火線！

“老太爺是不滿大姑娘做事不報阿……”

他們雖是老舊部，但做屬下的，誰敢在老主子們被後嚼舌根？能偷偷彼此遞個話稍做提醒也就萬幸了！

“不報？那種情況下……”墨丹蹙著眉，白嫩的小手還在胸前，低頭思索了起來。腳步依舊跟著六書和青苑的動作前進，但腦袋卻不住地動了起來。

當年的約定她是知道的──當然，因為誰也不知道、也不期待一個才兩歲的小姑娘能寄得多少事情──也就更別提理解了。她也知道，自己姊弟三人的存在是個秘密，尤其，是不能讓外界知曉！這外界，非指皇宮──而是俗世！

最好讓他們三姊弟無名無分地過完這一生，也最好是早早就死在雲彩卿的手下。讓一切過往恩怨塵埃落定，讓時間盡快淡化他們的存在……

就像他們那幾乎無人記起的娘親一樣──慢慢地、慢慢地、沉落於時間的洪流之中──除了他們這些最親近的人，又還有誰能憶起，那笑容如冬陽般溫暖的高雅女子？

“稟老太爺，大姑娘到了。”六書輕敲著眼前的紫檀木做的門扉，稟道。

“讓她獨自進來！”威嚴醇厚的嗓音自門後傳來，又淡淡地搔著人的心底──讓墨丹的心有些發癢、喉頭也有些堵。

就是這個人，在她小的時候百般疼愛；也就是這個嗓音，隔著竹院的圍籬，裝著暗啞地告訴她不用擔心；而更是這個人，教她學會在這風雨飄搖的內院，硬是帶著兩個弟弟和一干人等地活了下來……

“丹兒，見過爺爺……”

時隔近六年的見面，讓老爺子的心有些發堵。不是沒怨過兒子沒是招了雲彩卿這個麻煩，但當年整個江南仕紳下場攪局，也確實是讓整個七王之亂順利地迅速結束，讓貧苦的百姓得以好好喘一口氣！

但他那賢慧而氣度非凡的媳婦也如此隨之而逝──用她生命最後的絢爛，為自己的孩子們爭取最後地一點權益。而他，則是選擇不要面皮地硬是住進了內院；選擇了與自己兒子完全相反的方式，去守護這三個弱小的生命……

“快起來……”

那微顫的嗓音，與自己的膝蓋同樣地發軟著……墨丹緩緩起身，右手硬是很很跩了自己一把，將那淚水逼回了眼中，不讓它掉落。

他們墨家人都同樣的堅持與自我信念，沒有必要淚灑衣襟以示真心。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女兒縱然水塑身，亦有辨明肝腸時。

“丹兒不孝，時隔多年才終得拜訪。”語罷，墨丹再度拜了下去。若說方才是一時激動腿軟，那麼現在就是真心而滿帶歉意地向墨家老太爺致意了。

墨斯雙手緊握於身後，那力道大到讓兩手的指節發白。全身上下的肌肉因為緊繃過頭而有些顫抖──他的激動，亦不亞於正跪在自己面前的墨丹。

看著那穿著霜色對襟小襖襯著妃色裙裳的孫女，小女孩柔韌的青絲只用一只檀木所刻的木簪固定著。墨家老太爺心中驕傲著她亦如當年慕蓉蓮的美、卻也是心酸她卻因此失去了珠環玉翠圍繞的機會……

別家的小女孩都正是被捧在手心上極致呵護的年紀，卻只有墨丹──小小年紀卻要扶起整座竹院，就連四季衣裳、玉翠首飾、日常用度都要特別地小心翼翼！更別提她還主動挑起院中用度的來源和兩個弟弟的學業了！

“是爺爺和妳爹……對不起你們……”老爺子想得心酸，看著孫女眼角含著的淚珠，終究是沒能忍住地上前一把抱起了身形嬌小的墨丹，哽咽地說道。

突然的溫暖懷抱，讓墨丹的心有些動搖。但現在，卻不是互訴衷心與親情的最好時機。

並非她冷情！

她無法忘記府中還有雲彩卿這麼一個不確定的變數存在。現在墨府因為這一荏變得防衛脆弱，雲彩卿會不會因為這事找了下手，都還是未可知的狀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