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听闻家人过世，好像也是在这等喧哗的公众场合......
当时自己的表情，究竟是怎麽样摆的呢？
“主子，大家都很担心您会有什麽过於激烈的反应，所以才都不和您说的。”缥一双狭长的细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墨丹，“但我觉得，您并非不能承受这等消息，而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是最後一个知道的。只是，我希望您多少也能体谅一下大家的好意，而非一味地往坏方向想去。”
墨丹有时反应相当的灵敏，有的时候，却是异常地相当迟钝。大家刻意瞒着曲洛的事情不说，正是因为看出来这点，所以才不愿意在一开始就同墨丹报备这件事。两个人对於对方的重要性，除了当事人不知道之外，大家倒是看得清楚无比；这也是为什麽，苍会想瞒成这样。
但在缥看来，墨丹并非接受不了，而是需要缓冲时间。越是亲近的人，在重大事情发生时，越容易失去理智──墨丹虽然在自身的感情上比较迟钝，但在这种事情发生的前提下，不多给她一点缓冲时间沉淀，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罢了！
“苍的好意就不用多说了，但血色的身分......摆在那儿，想必您也能理解他这麽做的原因的。”缥面有难色地继续说着，毕竟她不习惯一次说这麽多话、还是拿来安慰人的......再说了，墨丹也不是个需要人安慰的主，她欠的是大家的解释，以及最新的情报与分析。
墨丹有些争愣地看着缥，顿时间，哑口无言。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叙述，却默默的、在无声间，於她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记忆在阳光的跳跃间鲜明了起来，其他人的呼喝声、马匹们不安的嘶鸣声、苍与缥的说话声，都离墨丹越来越遥远......
阵阵的血腥味，混着方烧起的檀香，於风中飘荡着......杀戮与安宁，动与静......
“主子，您没事吧？......缥，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怎麽没有先将主子送回墨府去？”苍一面喊着墨丹，一面对缥吼道。
墨丹的样子比起刚刚那会儿，更显的连灵魂都给丢失了！
“......我不过是把曲洛失踪的消息和主子直接地报备罢了。”缥看着心急如焚的苍，冷声说道。
“......你疯了吗？她不过就是个孩子！你为何要把这种事情给说出去？”苍看着墨丹，再看看满脸冷肃的缥，愤怒地说道。
缥一双冷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苍，唇角微微拉起了一个弧度。忽地一扬手，一记右直拳便是狠狠地朝着苍的肚子砸了过去！
闷哼声伴随着撞击声，将原本吵杂的邯郸寺，瞬间静默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对几乎未曾有过出手的男女身上，只因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缥的出手。
“给我听好了，你这个保护过的的家伙......”缥轻轻地挥动了手臂，对着倒在地上的苍冷声说道，“我们女人可没有你们男人那麽废柴，只不过就是这麽一点小事，花点时间就能振作起来了，别再那里和妓馆理的老鳱一样，婆婆妈妈的烦死人了！”
墨丹微微瞠大了眼，从小到大，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缥动粗──而且对向还是她最敬重的苍！但在这之後所对她造成的冲击，却是她所说的那一番话......
“还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屍！墨丹，你要是真给我一蹶不振下去、看我怎麽修理你！到时候，管你还是不是当家作主的人，该怎麽让任性的孩子乖乖听话......这点手段，我可还是有的！”
“......哼！你这个不擅长说话的人，没头没脑的还想教训我阿......”真的是......
太笨拙了......！
“哼！要不是你老爱迷路，我有必要这麽做吗？”缥看着墨丹，有些不满地说道。
“哎呀呀......那还真是抱歉了呢......”墨丹甩了甩头，微微地一笑，“让各位担心了呢，不过、缥说的也没有错......而让你们如此费心地忙碌，更是身为双楼楼主的我，最不应该要做的事情......”
“丹儿！”慕蓉叔瑟看着墨丹，有些担忧地唤道。
眼前的小女孩确实是冷静下来了，但那是〝强压〞下来的......强迫着自己冷静，强却自己先面对他人、最後才是面对自己，这是身为领导者的悲哀，也是身为上位者必须要有的觉悟......但墨丹此刻的身心经历，恐怕还不足以支撑她达到这样的地步──什麽时候会崩溃，什麽时候会酿成无法挽回的错，什麽时候会完全消逝？那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墨丹朝着慕蓉叔瑟淡淡地一笑，又转头朝着苍微微一点头，便是飞也似地，於众人面前、翩然地消失了踪影......
“......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吧......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死了呢！”苍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朝着缥低嘎道。
“......对你？”解决完了事，缥就像说完了一整年份话的似地，冷冷地瞥了一眼苍，便准备要转身离去。
“混帐！我是说你对主子！”苍看着缥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有些恼怒地说道，“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为什麽要这麽做？这样逼她、难道就比较好了吗？”
“......你可千万不要搞错了，我从不对没有办法这麽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缥优雅地旋了身，看着好不容易站直的苍，漠然地说道，“所以我说你太过小看女人了，她要是因为年纪小、而无法驾驭自己的话......那麽，当初是谁带领着我们双楼，走到今天这般地步的？”
“......！”
“所以我说了，不要小看女人，就算她只有十五岁，也是带领我们立足在顶点的女人......这种小事，遮遮掩掩的，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语罢，缥也不等在场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便是足踏着邯郸寺的外墙，追着墨丹的方向而去。
“女人吗......？”墙外的阴影里，一个浑身罩着花纹华丽而奇特的斗篷的人影，看着墨丹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好吧，既然人都跑光了，咱们剩下的就来负责当苦力，好好把这儿还原成清幽的邯郸寺吧！”苍那原本还有些摇晃的身体，在缥离去後，便倏地恢复了原样──好似方才的不适，都只是做做样子的。
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台阶上头，苍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笑容，朝着众人拍了拍手，简单地说道，
“该做什麽的，就跟着小队长去做吧！有再另外指派任务的，也可以先去做了；要是还有什麽问题的话，再和我说也行。不过千万记得，你们是有纪律的人──若是被我发现有任何扰民、或是不该有的事情发生......那麽刑讯室，就会是你们往後的住所！这样，都有理解了吗？”
现场的人，不论是知情的七星楼杀手们、还是不知情的墨家军，在听完苍的话後，均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果然人要是发火，笑着的时候、肯定比真的暴粗口还来的可怕......
“刑讯室啊......”在处理完南禅寺後，便随即赶到邯郸寺的刘麻子，搭着慕蓉叔瑟的肩，有些没形象地颓软了下来。
“待过一个晚上的你，肯定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慕蓉叔瑟有些可怜地看着刘麻子，随即拨开了他的手，悲悯地说道。
“啧......怎麽连你都这麽说......”刘麻子搔了骚下颔，双眼直勾勾盯着地上，闷声说道，“老子不过就是在任务中偷喝了口酒罢了，谁晓得会这得到这麽重的处分啊！”
“要不是你差点误了事，恐怕这时间还会被主子给加长、不是吗？”慕蓉叔瑟看着刘麻子，一面好笑地说着，一面和身边的人开始动手清理场面。
“嗳......只能怪那次的物件动作太慢，老子守了他两天，愣是不敢出头，这不是才跑去喝点小酒的吗！”
“你不也因为这样，喝到掺了毒的酒，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吗？”
自知理亏地搔了骚头，刘麻子感慨地笑道，
“是阿，从此之後，老子再也不敢乱喝酒了......要喝，也只和你们这些酒虫喝去──宁可多花点钱，也不敢乱花那等铜板钱、搭上老子的一条命了！”
慕蓉叔瑟看着刘麻子，微微一笑──那次是恰好经过附近的自己和墨丹救了已经处於半昏迷的刘麻子，虽然事後被墨丹给重重处罚了一顿，但却也因此从一届小小杀手，跃升为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称职杀手了。
抬头看了看逐渐偏西的太阳、以及那满布着彩霞的天际，慕蓉叔瑟那碧色的双眸，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曲洛的失踪，西北的不安定......就算墨丹再怎麽清醒，也绝对不可能如表面上看起来的冷静......
而拥有一定占卜能力的他，看着血色一般的天空......却总觉得，那背後的阴影，泛着阵阵的血腥与杀戮意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