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江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他从没跟我提起过。"

"我会跟他道歉的。"他抬起头，盯着龙开阳道。

龙开阳本还想提一嘴泥球劳动强度太大这件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每天都透支了体力在出诊…

韦江医生真的有些操之过急了。

要知道物极必反，压力太大，反而不利于成材。

但泥球现在是韦江的徒弟，龙开阳忍住这股冲动，硬生生地把这些话咽回去了。

如果真的开口提了，恐怕韦江会有想法。

…

离开了韦江诊所后，龙开阳回去看了一眼泥球。

这孩子躺在那儿，明明很疲惫，却并没有睡着。

"泥球，我都知道了。"

龙开阳站在中铺旁边，对泥球说："我去找了韦江医生，我把杰斐逊的故事讲给他听了。"

"他说愿意跟你道歉。"

泥球听了，转过头来，不敢置信问道："真的？"

"真的。"龙开阳点点头。

"但是我对你还有个小建议。"

龙开阳继续道："如果你觉得累得无法承受，要直截了当地跟你师父挑明。"

"你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你已经承受不了了呢？"

泥球听了，点了点头。

龙开阳要泥球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去诊所。

泥球也确实很累，这一天就没去。

次日，他养足了精神，去了诊所。

他决定照着龙爸爸教给他的话，跟韦江师父说说自己的想法。

他站在韦江面前，韦江却一脸严肃："昨天晚上怎么没来？"

见师父这副样子，泥球想好的那些说辞竟然全忘了。

"师父…我觉得…有些累…"

泥球嗫嚅道："我能不能慢慢来…"

听了泥球的话，韦江怒不可揭，他痛骂了泥球一顿，吼道：

"医生没有时间慢慢来！"

"病来如山倒，患者等着你救命，你却要慢慢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泥球满眼是泪，低着头默不作声。

"打扫房间去！"韦江医生吼道。

…算了…

…我不会再说了…

泥球心中失望极了，他默默念着，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诊所开门后，病患开始上门了。

韦江医生让泥球放下扫帚去接诊，这一天，泥球犯的错误尤其多。

韦江医生骂声连连，泥球小小的心脏，逐渐无法承受。

他终于逃离了。

他哭着冲出诊所，冲向上层甲板。

他手足并用，爬上舰桥顶部，藏了起来，无人看见。

他瑟缩在角落里，偷偷哭泣着，脑子想着的，全都是杰斐逊医生漆黑的脸孔和肥嘟嘟的嘴唇。

…

当夜，泥球没回来。

龙开阳去了一趟诊所，却听韦江医生道："那孩子突然逃走了。"

"您知道他逃到什么地方了吗？"龙开阳眉心微皱。

"上层甲板。"

韦江叹了口气道："我去找了，但没能找到他。"

龙开阳叹了口气，这么晚还没回来，他不免有些担心。

韦江医生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对他太严厉了些…"

"别说这个了，我去找找吧。"龙开阳告别了韦江，去上层甲板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

他回去三层舷廊住处，把孩子们全都动员起来，一起跟着找。

"泥球！泥球！"

孩子们找遍了军舰镇，吵醒了镇民们。

镇民们也跟着帮着一块儿找。

找了一夜，泥球也没出现，龙开阳都快急疯了，他甚至命令陆仁率领警卫队沿着河岸仔细寻找。

镇书记员赵石宁和新上任的舰长肖恩.麦克都被惊动了。

这一夜，军舰镇无眠。

…

黎明时分，泥球突然出现了。

机组成员们在上层甲板发现了他。

龙开阳松了口气，先去了一趟诊所，知会韦江医生一声。

"哎…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韦江医生捂着胸口，不住喘息，看上去他也十分自责和紧张。

他跟着龙开阳一块儿去了上层甲板，泥球垂着肩膀，远远站着。

韦江医生佝偻着身子，叹了口气，原地未动。

龙开阳走过去，蹲下来，扶紧泥球双肩，厉声道："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快急死了！"

泥球抬起头，咧嘴哭了起来："龙爸爸，我错了，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呜呜呜…"

泥球站在甲板上哭得伤心。

龙开阳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好责怪他什么。

"我只是很想念杰斐逊医生…"

泥球红肿着双眼，低着头，默默说道。

其实杰斐逊医生也很严厉，但跟韦江医生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杰斐逊医生是把泥球当儿子养。

韦江是真的想让泥球成为废土最好的医生。

龙开阳也只能叹口气，对泥球说："韦江医生也很担心你，去跟他道个歉吧。"

泥球点了点头，磨蹭到韦江面前，鞠了个躬道："师父，我错了…"

"我不会再耍小性子了…"

"…你没错。"韦江医生轻轻说了句，便调头离开了。

…

龙开阳将泥球送回家之后，去了一趟韦江的诊所。

虽然碍于韦江的面子，一直没有明说过，但龙开阳总觉得，他对泥球过分严厉了。

完全没把他当个小孩儿来对待。

就算是大人，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和磨练也会受不了。

他想问问清楚，韦江医生为什么非要把好好一个孩子折磨成这样。

"我就有话直说了。"

龙开阳开门见山："泥球不是不听话的孩子，您对他这样严厉，究竟是为什么？"

韦江默不作声。

"难道您是讨厌他吗？"龙开阳又问。

韦江医生摇了摇头，答道："不讨厌，正相反，我非常喜欢那孩子。"

"这我就搞不懂了。"

龙开阳眨了眨眼睛道："既然喜欢，为何要如此相逼呢？"

听了龙开阳的话，韦江医生捂着胸口，重重叹息一声。

他自然明白自己很过分。

对待仇人的孩子，也不过如此…

但…

"龙镇长，我只是很着急…"韦江医生终于说出了实情："我没有时间了。"

龙开阳眉心一松。

当一个老人说他没有时间了，一般所指，只有一个意思。

——他的生命即将终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