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因为圣诞节的早上，所有的事情都好像脱离了轨迹，以至于赤刃内部上上下下皆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一个人——

“再来一杯长岛冰茶。”

酒吧里，光线暧昧，清丽的背影坐在吧台前，黑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倒是让整个人不再像先前那么锐利，反而多了一丝慵懒。

“够了。”男人沉声阻止，前者却不管不顾，直接又是猛地灌下一大口。

“你知道这是你今晚第几杯了吗？”顾君莫不动声色，斯文的面孔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坐在他身旁的人却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又要了一杯，还是一口闷的架势。

突然，纤细的手腕被人扣住，力道之大竟然让她反抗起来有些吃力。

冰凌仿佛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清秀的眉紧紧蹙起，终于说出了今晚除了要酒以外的两个字，“放手。”咬字倒是意外清晰。

顾君莫盯着眼前人片刻，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被停薪降职的是他，要写检查的也是他。她今晚倒是一副要借酒浇愁不醉不归的架势。而最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竟然也会有想要依赖酒的那一天。

应该是，遇到了严重的事情。会是什么事情，他不清楚，却依稀可以猜得出来。毕竟，能让这个女人这么在意的人，也只有那个男人了。

“我在这里喝酒，你来做什么。”

冰凌的意识倒还是很清醒，说出来话的语气却愈发冷硬，甚至还多了几分嘲讽。

顾君莫不语，她也没逼他，只是又仰头，一口闷下。

“你早就预见到了现在的结局，是不是。”

又是一杯。

“大人现在，生死不明。”

“我以为，他是不会有事的。”

“他比任何人都强大……我比谁都清楚……就算是现在，也——”

“够了，你喝的太多了。”一直沉默的顾君莫突然出声，一把夺走了冰凌手里的杯子。

然而冰凌的反应比顾君莫快许多，反手便将杯子重新夺过。

仰头，又是一口。

“再来。”

伸手，声音中不知为何染上了些许梗塞。

“不许。”

昏暗的灯光下，酒保有些僵硬。

做一行做了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借酒浇愁的客人，对方身边也不是没有过劝阻的人。只是从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男人一样有着如此恐怖的眼神，分明是一张俊雅的脸，被盯着时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人也是厉害，竟然一坐就在这里三个小时，长岛冰茶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随便乱喝的饮料……

冰凌只是蹙着眉，大半张脸都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见酒保不动弹却似乎也并不觉得在意，眼中的光芒有些涣散，似乎已经有些茫然。

“走吧，我带你回去。”

顾君莫见状，几不可闻地轻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冰凉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绕过纤腰。

冰凌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整个人都腾空了。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心仿佛被暖水浸泡着，有些发软，竟也没有拒绝。

顾君莫原本就身材修长有型，虽然面容没有李沉那妖孽惹眼，气场温润干净不似曲项天那般存在感强到难以让人忽视，但就他这样的男人，即使是一眼看上去，也足以见得是十分优秀。是以，原本打从顾君莫进来酒吧就早就被不少姑娘盯上，只是碍于他一直陪着冰凌好像早有目标，这才让心怀觊觎的姑娘们收敛些，纷纷伺机而动。谁知这男人倒是真的有耐心，一坐就是三个小时，如今更是要抱着人走了。

常来酒吧这种地方玩的老油条早就看出顾君莫怀里的冰凌已经醉了，有的人什么场合没见过，也不免生出些龌蹉的想法，比如现在水蛇一般朝顾君莫走来的女人。

女人身段妖娆，浓厚的烟熏妆已经让人无法辨别她的原本面目，身上更是没有几块布料，脚上一双十厘米的铆钉细跟高跟鞋，更是衬出她的惹火身材。

“这位帅哥。”她扭动着停在了顾君莫面前，轻轻呵气，模样慵懒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随着她的动作，酒吧里顿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喝彩声。

冰凌挑的这家酒吧是这段地区的一所高级酒吧，据说开酒吧的人很有来头，所以这里常常是些富家爱玩的公子小姐聚集的地方，酒吧里的客人也几乎是个个有来头，再不济也都是小有背.景的。

眼前浓妆艳抹的女人显然也是哪家玩得开的富家小姐，不仅如此，显然就周围人的关注度来说，这女人很有自信的资本。酒吧里的男人，无一不是因为她的这一举动而跟着起哄的。

而事实也却是如此。

她常小雅的爸爸怎么说也是市政局的副局，家里就她一个女儿，简直是溺爱到了天上。她生的好看，从小又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有人示好巴结，想要个看上的男人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从他一进酒吧她就注意到了，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夜店酒吧，那是她常玩的地盘，这女人看样子八成是这男人的女朋友。可是那又如何？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比得上她常小雅？

思及此处，常小雅看向冰凌的目光愈发不屑了几分，更是挺起胸前傲人的伟岸，眼神勾人，嗓音娇媚地开口：“帅哥，常小雅。”说着，她伸出一只白皙的纤纤玉手，指甲涂成了豆蔻红，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别有一个调情的魅惑。

她看了那么多男人，像这种的，不能操之过急。她深谙此道，故选择了这么一种暧昧的方式。

顾君莫因为眼前女人身上淡淡的烟味而蹙眉，一向斯文的面容在酒吧灯光的映衬下竟显得有几分冷峻。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眼前的那双手上过。

于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也让常小雅不可置信的——眼前的男人竟然就这么穿过了她，径直朝门口走去。

竟然被完完全全无视了！！

酒吧里的人也是纷纷愣住，等会过神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嘘声。紧着着，所有人也都渐渐反应过来，嘘声越来越大，让常小雅当即收紧了手指，脸色一阵发白。

“你站住！”

她和声悦色，这男人竟然不知好歹还拂她面子？！

他竟然敢！！

顾君莫原本不愿与这莫名奇妙冒出来的女人多做纠缠，如今更是想赶紧离开这里，因此脚下并未因为女人的呼喊声而停顿，反而步履稳健，丝毫没有迟疑。

此时，周围已经不止是嘘声，更是有好事者干脆哄笑了起来。

常小雅从小到大，何时不是被百般顺从，如今竟然被这个男人当众羞辱？！

终于，再好的家教也忍无可忍，她踩着脚下十厘米的细高跟，“蹬蹬蹬”几步追上顾君莫，又不管不顾，一个箭步挡到了他的面前。

“你给我等一下！”女人眼中跳动着怒火，“你今晚，要不放开这个女人跟我走！要不就等着明天一早被人废了！我说到做到！”

她话说得极狠，猩红的唇因为生气而颤抖，眼神更是直接剜在冰凌身上，想要看清那张脸，却因为顾君莫几乎将对方整张脸都按进自己怀里而看不分明。

而在顾君莫怀中的冰凌却不知何时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甚至可以说是睡得安稳，似乎并没有为麻烦所扰。

顾君莫下意识看了眼怀中人，见对方并没有被惊扰，眼神不禁稍稍转柔，然而常小雅却将对方的这个动作看成了心中动摇，当即以为是自己的话产生了震慑了作用。她很满意，眼底笑意恢复，补充道：“现在扔掉手里碍事的女人，当众吻我。”

她像个女王般宣布，唇角是得意的笑容。而她的话音未落，四周当即又是响起哄笑声。而常小雅在笑声中，眼中轻蔑的光芒愈发浓烈。

男人蹙着眉，迟迟没有动作。她以为他是害羞，或者是因为敬畏所以有所顾忌，是以她干脆主动一点，没多想，竟然直接伸手，隔着冰凌搂住了男人的颈部，亲昵哈气，魅惑的双眸紧紧攫住男人深邃的眼神，眼底笑意妖娆。

“帅哥，我来吻你也可以。”

她的话声音不小，周围听到的人当即又是爆发出笑声掌声，常小雅愈发受到鼓舞，整个人几乎都隔着冰凌水蛇般贴上了顾君莫，得意地踮脚，就在唇要碰到对方的前一秒，突然，周围爆出一阵诡异的抽气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似乎贴上了她的颈子。

一怔，她下意识低头，就看见了抵在自己颈间的银色寒芒，而女人寒冰般骇人的双眸。

“放开他，或者现在就被人废掉。”冷冷的句子好像每个字都来自地狱般冷酷，顿了顿，女人又不急不缓补充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相似的威胁，让常小雅的脸在瞬间涨红。而顾君莫的眼底先是错愕，继而浮起了隐隐的笑意。

“你没喝醉？”

“……要你管。”

闻言，男人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浓烈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