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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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宏伟的皇宫里,宣德帝和宁王又在一起下棋。

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然而宣德帝又不是傻子,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轻轻“哼”了一声道:“二弟,你这棋力是越来越高明了,能让棋于无形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连才名满天下的宁王都能下得不分胜负。”

萧璟淡淡一笑:“知道皇兄心中烦闷,故来解忧。”

宣德帝干脆把手上棋子扔了:“哼,解的什么忧,晋王府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兄息怒,待萧谷回来,可以此为由,将其打压。”

“这算什么,他还勾结边军,意图谋反!你说,朕以这个罪名,查抄晋王府如何?”

宣德帝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一个皇帝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动他的权力,这是他碗里的东西,谁都不能动!

萧璟赶忙劝解:“这可使不得,清河的消息传来了,萧谷似乎连得佳绩,若是激化了眼下的局势,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民怨沸腾不说了,就怕那些骄兵悍将借机生事。”

宣德帝瞪了他一眼:“都是你的馊主意,早知道何必让他去?”

萧璟低下头:“这是臣弟的失误,可那萧谷也藏得够深的,之前二十年一直躲在晋王府里,没人知道他的深浅,臣弟倒是觉得,小惩大诫表示一下态度是可以的,毕竟无视诏书也是一个罪名,边军的事就不可以拿出来讨论了,那样谁都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那你说,朕该如何惩治他们?”

“先控制起来吧,将晋王府封锁,一旦事情有变也好掌控。”

宣德帝下旨,晋王府管教不严,让晋王禁足反思,晋王府暂时封府。

而在飞天乐坊里,终日闭门谁都不见的宁柔也获知了这个消息,在空空的屋子里,她的思绪飘到了清河。世子殿下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到我?不求他想我,只要我能想到他便够了。

只是可惜,我不能为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宁柔忽然眼前一亮,我可以!

在清河的七宝妙会,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而宁柔可以从太史台阁的方面借用萧谷的名声打探一些消息。将萧谷在清河所做的事宣扬出来,就能让民心振奋,让晋王府得到更多的威望,把这些都编成歌词戏曲,正是宁柔的专长,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弄这些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那时,萧谷的故事必能在长安流传,宣德帝想动也难动他一下!

不久,就有许多新的词曲从飞天乐坊传出,全都是晋王府世子在清河的所作所为,飞天乐坊还专门请了戏班子,唱的戏码也都是这些故事。舞乐都是百姓喜闻乐见的事,这里也是消息能流传最快的地方,而清河举办的七宝妙会又是天下闻名,因此一下子就受到了长安百姓的重视。

萧谷的所为在写进词曲之后立即就上升到了一个高度,那可是天下才俊的比试,而大唐的晋王世子力压天下才俊夺得文武双魁,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津津乐道的事?一下子整个长安都沸腾了,茶余饭后几乎都是在谈论萧谷,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戏曲歌词,但口口流传之下只能是让萧谷更加神话。

每个说故事的人,都唾沫四溅仿佛自己亲眼看到似的,对手是他国,大唐人当然是想怎么捧就怎么捧。

故事再从长安流传出去,不仅是长安百姓,整个大唐的百姓都与有荣焉。

萧谷一下成为了大唐的楷模,能力压天下才俊群雄,咱们大唐就是这么厉害!

百姓是开心了,但另外的一些人却很不高兴,比如宣德帝。

他对晋王府的这些埋怨,自然不能到朝堂上说,萧谷这些事可都是对大唐的形象有正面影响,他得装得欣慰的样子。在这件事上,与他一条心的还是自己的兄弟,老三不足与谋,宣德帝还是把宁王萧璟给叫进宫来。

“这些天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宣德帝问。

萧璟点点头:“这些事情流传得最快,对皇兄的影响相当不利,都怪臣弟一时糊涂,没有考虑周全,让那萧谷占了便宜。”

宣德帝沉声道:“要是再任由消息流传下去,朕可就再也不能动他们了,都给说成了大英雄,国之栋梁,朕自毁栋梁算怎么回事?”

萧璟道:“臣弟这几天略作探查,所有的戏曲歌词都从飞天乐坊传出,似乎还都出自一个人之手。”

“哦?什么人?”

“是飞天乐坊的宁柔,此女曾是花魁,和萧谷有过接触,唱作俱佳,还天香国色。”

宣德帝沉吟片刻:“你觉得,朕若是把她给解决掉了,会对局面有所帮助?”

萧璟摇头道:“非也,事情已经传到了这个地步,杀了她也于事无补,但皇兄别忘了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消遣取乐的场所消息流传最快,这位花魁的名声也最响,倘若是她出手收回之前的那些消息,甚至还编一些不利于晋王府的消息,恐怕会更好一些。”

“你的话我明白了。”宣德帝点点头。

事情传到这个地步,几乎是尽人皆知,杀掉一个女子又管什么用?

如果是她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那么她也一定能平息这一切,这些歌词戏曲让她获得了巨大的名声,那如果把她捏在手里,这些名声就有大用,用以打击晋王府的威望也不是问题。

宣德帝渐渐平复下来:“有意思,朕要亲自见一见这个能翻云覆雨的女人。”

……

这日夜里,宁柔正在自己屋里抚琴,丫鬟绿珠叩门而入。

“小姐,坊主传话让您梳妆,有贵客登门。”

“贵客?我不是说过,什么人都不见的吗?”

绿珠稍稍一顿,就说道:“小姐,坊主说了,这个人不得不见。”

宁柔微微蹙眉:“到底是什么人?”

“坊主没让说,只是……飞天乐坊已被人整个封住了。”

“什么?”

宁柔呆住,片刻没有动静,绿珠担忧道:“小姐?”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宁柔又恢复了平静。

“那小姐请快一些。”绿珠走出去,闭了门。

绿珠一出去,宁柔又捏紧了小手,美目闪烁不定,神情复杂。

还能有谁,她在飞天乐坊里谁都不见,这是萧谷的面子,晋王府的面子,没人敢作对,只有一个人除外……她这些天来在长安弄出的这些动静,看来是惊动宝座上那位人物了,这都看不下去吗?

宁柔心中不忿,抛开身份不谈,萧谷也算是为大唐出生入死了,百姓应该知道这些!

而这一切,不都是那个皇帝自己弄出来的吗,否则,他们怎会分开?

她站了起来,走两步又停住,回头看着自己的琴。

如今我已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殿下已经给了我,那还怕什么呢?

又再走回来,拉出琴下方的机关,竟出现一把雪亮的匕首!

你让我们分离,只要我还活着,就要为他再做点事!

大唐皇帝要是没了,那还有谁的威望和呼声能比晋王府高?

……

宣德帝坐在最华丽的雅厅里等待,旁边有内侍李公公随驾,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他是皇帝,偶尔任性一下也没什么,别说是封掉飞天乐坊,就是封了晋王府,封了长安城,也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朝堂上那些没用的家伙,连一个女子都比不上,他倒要看看这是怎样一个女子,竟能蛊惑众生?

“你去问问,怎么还没有来!”

宣德帝等不及了,他吩咐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却道:“陛下,已经让人去催了。”

“一个个都是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亲自去!”宣德帝近来脾气不好。

李公公劝道:“陛下,您身边不能没人,一会儿再责罚那个女人如何?”

皇帝出宫可是大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这个李公公是大内高手,很少有人见过他动手,却是皇帝的心腹。一旦出了宫外,他是断然不敢离开皇帝身边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哪怕是再小的事情,天都有可能会塌下来。

宣德帝正想大骂,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宁柔姑娘到了,贵客是否让她进来?”

“进,马上进来,都等那么久了。”宣德帝欣然应允。

门打开,一个窈窕的人影款款而来,光是那腰肢扭动的模样就令男人心醉。

还没看见面目呢,那女子抱着的似乎是一把琴,要走到这桌上来,李公公忽然动了,瞬间就蹿了出去,挡在那个姑娘面前:“宁姑娘,我们主上尊贵,不宜轻易让人靠近。”

那女子却并未惊慌,轻声漫语道:“既如此,宁柔让人另辟一桌,站着可不能为贵客抚琴。”

外面的丫鬟进来,摆上一个矮桌,宁柔把琴放在桌上,跪坐于前。

宣德帝听见这声音心都快化了,宫里女人哪有这种风情,他瞪着李公公的背后强忍着没有骂出声,唐突了佳人总是不好的。此刻他已经把这个女人蛊惑人心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就想见一见真面目。

李公公闪身让开,大厅里仿佛瞬间绽放光华,宣德帝看得眼前一亮。

“果然美貌倾城,你叫宁柔?”

“贵客过奖,小女子宁柔,受宠若惊。”

宁柔的一举一动,包括声音都饱含着万种风情,她受过训练,又姿容过人,岂是一般女子能比。

喜怒不形于色的宣德帝都有些难耐,点点头道:“日前那些关于七宝妙会的诗词歌文,都是你所作?”

“正是,小女子才疏学浅,献丑了。”宁柔微微垂首。

宣德帝又问:“那你可知我是谁?”

宁柔摇头:“小女子不知,以前从未见过贵客。”

宣德帝想了想,还是先不要表露身份了,怕吓着人家,于是道:“你所作的那些七宝妙会的事情,从哪里听来的,难道亲眼所见?”

宁柔道:“小女子也是听来往客商传来的消息,哪里有此荣幸目睹盛会。”

“既非亲眼所见,那岂不是谣言?”

“贵客不必认真,飞天乐坊乃作乐之场所,客人能听着一乐也是小女子的荣幸了,再说,就算有不实之出,也与客商们的所闻想去不远,更何况,百姓们倒是喜闻乐见呢。”

宣德帝眯起眼睛:“好一张巧嘴,若朕……若是要你收回那些词曲,承认自己是瞎编的呢?”

宁柔似乎很惊诧地看着宣德帝:“贵客为何要如此?百姓都因此而振奋,难道有什么不妥吗?小女子虽不是生在大唐,可如今将大唐视为母国,能为大唐做一些事也是本分,贵客可是唐人?”

好嘛,现在人家倒怀疑宣德帝不是唐人了,宣德帝满心的烦闷不知何处宣泄。

人家说得还有道理,宣扬这些事可以振奋民心,显然是对大唐好的,你现在想抹黑大唐楷模,让百姓低落,怎么可能是唐人?

这怎么说,生气不是,解释也不是。

宁柔倒是聪明,一开始就站在了忠君爱国的立场上,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彰显大义,宣德帝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明着降罪。再弄出一副柔弱样子,以博取男人的同情心,她心里很明白,宣德帝能找到自己,肯定是因为那些歌词的影响力太大,不是自己亲自推翻的话,根本没有大的效果。

所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宣德帝是在争取她。

但是之后又怎么样呢?

她管不着,之后就没有宣德帝了!

就是刚才那个公公不好对付,绝对是个高手,以宁柔的身手并没有信心对付他的同时还杀了宣德帝!只要那个公公缠上,宣德帝就杀不了,这个机会必须等到极佳。

宣德帝还在恼火呢,宁柔忽然道:“贵客心绪不佳,宁柔为贵客抚琴如何?”

“也好,你请吧。”

宣德帝也正好整理一下思绪,看看怎么说服这个女人,实在不行就来硬的了,不过这女人可真是妙啊,一举一动都可以牵着人心,给宣德帝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琴声起,悠扬而大气。

在皇帝面前,弹得太媚俗是不行的,他对宫外的事物确实感觉新鲜,但不能挑战他的底线。一个国君该有的气度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你太媚俗了容易招致反感,男人还是更喜欢若即若离的感觉。

宁柔的琴技可不亚于任何人,哪怕不懂乐曲的人听着也能陶醉,再配以她绝世姿容,纤纤指动,就构造了一副绝美的画面,比画还好看,至少画上没有这美妙之音。

宣德帝哪里感受过这样的氛围,一下就痴迷了。

倒是身旁的李公公不为所动,依旧淡然地看着宁柔弹琴,他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世间很少有东西能打动他。况且常年习武,对音律词文等怡情养性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一曲终,宣德帝击掌道:“妙,太妙!”

宁柔站起来行礼:“多谢贵客夸奖,宁柔又献丑了,只望能让贵客开心就好。”

开心?宣德帝很久都没有开心过了。

他现在开心吗?他不知道,只要那把高悬于头上的利剑一日不除,他就不会开心的!

宣德帝称赞道:“你很不错,年轻美貌,琴技已当得上大家,为何愿意蹉跎于此?”

宁柔讶然道:“贵客何出此言,宁柔只会这些媚俗技巧,若不在此,何处能一展所长?”

宣德帝也有些发愣:“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如此?”

宁柔幽幽叹道:“若能得一知心人,厮守一生,那就是所有女子的梦想吧,只可惜……宁柔不奢望了,在这乐坊之中,一样可以快乐一生,一样可以振我大唐国威。”

“说得好!”宣德帝点点头,只是这振得有点不太对地方,“若是能换个地方一展才华,宁柔姑娘可愿意?这里鱼龙混杂,你又屈于人下,难免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你要跟我走的话,朕……就给你盖一个乐馆!”

“贵客所言当真?”宁柔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宁柔并不认识贵客,何以为宁柔破费?”

“你怕我骗你?哈哈哈……”宣德帝大笑着站起来,要往宁柔身边走。

李公公赶紧阻拦:“陛……”

宣德帝不耐烦地将他推开:“你滚一边去,不要坏了朕的兴致!”

他来到宁柔身边,隐隐闻到一股清新,精神大振道:“宁柔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别说一个乐馆,在整个大唐境内,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到!”

他还是比萧谷差了一些气势,萧谷都敢对女人承诺天下。

宁柔目光闪动,樱唇轻启问道:“那贵客到底是什么人,可别骗了小女子。”

宣德帝微笑着拉过宁柔一只手,有微微的挣扎,他道:“我叫萧瑭,你说呢?”

人前随便说出自己姓名,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已经是很不稳重。

宁柔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他:“你说你说……你是大唐皇帝陛下?不可能!”

宣德帝还挺欣赏对方表情的,淡淡笑道:“怎么,你不信?”

宁柔的另一只手却伸向了琴下的机关:“我当然不信,是谁也不会是你!”

一抹寒光闪过,李公公发疯似的喊了出来:“陛下小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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