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茱苓的事情，裴寂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平时在沙海城里打听消息，他也做得非常隐秘。

所以，到底是怎么被察觉的呢？

虽然被说中了心思，但直接点头就落下风了。裴寂拿出酒壶喝了一口，说：“你想打听什么？”

唐十二微笑了一下：“唐家商会，立身的根本是重视传统和彼此信任。也就是说，我们很少临时招募新人。能得到重用的，必然是在商会做过很长时间的熟手。裴壮士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招募人手么？”

所以说掉书袋的文士就是令人厌烦，说话总喜欢兜大圈子。裴寂不想跟唐十二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你招了一堆炮灰，让他们去送死。你早就知道安思易的计划，知道他娶小妾是个借口，然后把炮灰们拿去送人头。龙飞虎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想法又挺多。你故意让他主持这计划，知道他一定会去告密。他果然去告密了，带着我们这一帮不知情的护卫上门找死。不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杀了安思易的，或许那就是你的第二层计划。”

“聪明，聪明，”唐十二轻轻鼓掌，“坦白告诉你吧，我泄露给龙飞虎的情报不止这些。他会告诉安思易，一直以来总是无法剿灭的起义奴隶们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这可是大功一件。剿灭了沙海的起义奴隶，安思易起码能升到一道大总管的位置，前途无量啊。你说，他会怎么选？”

来沙海也有些日子了，平时喝酒聊天，总能听到些关于起义奴隶的事情。大地上的所有人都是奴隶，从最底层干活的苦力到下都镇守使，没有例外。想要摆脱奴隶的身份，只有觉醒灵力。每年天上之都都会派人来下都。在他面前，整个大陆看起来像有天赋的小孩汇聚到一起。一套简单的仪式将测试他们的成色。能觉醒？恭喜了，你将获得前往天上之都的资格，从此脱凡。觉醒失败？还是留在地上做个奴隶吧。

当然了，奴隶与奴隶还是有分别的。这些觉醒失败的小孩将被送去学习其他技能。战斗、谋略、铁匠、种植、医药……他们会成为各方面的专业人才，奴隶中的高层。

眼前的唐十二明显就是这样一个高级奴隶。但裴寂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野心勃勃。

“你诱杀了安思易？想造反？”

“造反？”唐十二笑了几声，“我们只是想决定自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不想让头上那个，”他指一指飘浮在云间的昆仑浮空城，“不想让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来摆布我们。”

“好吧，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十二看一眼裴寂：“因为你要找的那个人，茱苓，她是这件大事的最关键。”

这次裴寂是真的惊讶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商会管事竟然一口道破他的心思，还提到了茱苓的名字。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唐家商会从不轻易招募新人，那些注定要派到镇将府送死的炮灰除外。裴壮士，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想借助你的力量。但在此之前，对你的调查也是必须的。我秘密派出甘青青兰去了一趟黄沙围子。她很能做事，找到了那个专门坑蒙拐骗的老家伙，问出他曾经打算抢劫你的事，然后顺藤摸瓜，一路找到了那些沙海游骑的尸体。那就是极限了。你根本就没有过去，来历十分古怪，再往前的记录完全是一片空白。你、”唐十二盯着裴寂，“是突然出现在这世界上的，对不对？”

“算是吧。”裴寂不想在这种细节上跟唐十二纠缠，否认毫无意义。

“这片大地曾经流传过一个传说，你知道吗？一个突然出现在沙海中的异人、身穿狂王臂甲，流着金色血液的不死者、将结束天上之都的统治。”

裴寂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你让甘青青兰袭击我的目的？你想知道我的血是不是金色的？为什么你送我掉进安思易的陷阱？万一我和龙飞虎以及其他护卫一样，技不如人死在镇将府了呢？”

“那你就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唐十二老实说，“如果区区一个镇将府的卫兵就能置你于死地，那还是早点死吧，大家顺便分钱。”

裴寂没兴趣和唐十二玩文字游戏。“问题是，我没兴趣帮助你们终结什么天上之都的统治。”他决定直截了当一口气说穿，好让唐十二绝了不该有的心思，难免有几分刻薄，“凭几句嘴炮就想收我做手下？还想让我替你跑腿？门都没有！

“裴先生，这是一场合作。”

“合作？”裴寂实在看不出唐十二能用什么筹码来吸引他，黄金还是珠宝？

“那个古早以前流传下来的故事里，沙海中走出来的不死者一旦见到茱苓，天帝的统治就会瓦解。”

“你居然相信这种玄而又玄的故事？”

“就算它是个故事吧。我相信它对你有什么不好呢？你想找到茱苓，我们想终结天帝的统治。至少在这两件事情上，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天上之都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去的地方。想潜入那里，难道你不需要帮忙吗？唐家商会只是无数起义奴隶中的一份子而已。我们会拼死让你达成愿望，让你找到茱苓，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告诉我，你对此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素昧平生，却坚定地打算动用所有力量，拼死也要替他找到茱苓。听起来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但裴寂从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好事。哪怕是唐十二狮子大开口想敲一笔钱，他都觉得真实得多。

先见到茱苓再说吧，自己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等待获得更多情报的时候再做决定。裴寂点点头：“那么我们怎么才能见到茱苓？”

“很简单，”唐十二说，“在你脖子上套个锁死的铁圈，卖给格斗场收购奴隶的，他一定乐意把你带到天上之都。那里最近一直都在举行生死格斗，急需像你这样能打的一流格斗士。”